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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这些日子的种种，又看着自己手里碎裂的火化单。

只感觉心脏也和火化单一样被撕碎成碎片，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街道上，似乎全是她悲戚的呜咽……

还是有老板看不过眼，走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心疼的说：“大妹子，别哭了。”

唐纤柔流着泪嘴里呜咽着，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的姩姩，她的姩姩要怎么办？

她连忙拢着那堆碎纸就往卫生所跑。

她进卫生所时，刚好撞见看完诊的贺司琛。

贺司琛看见她，连忙问道：“唐同志，火化单有没有签……”

话音未落，他就注意到唐纤柔手中的碎纸，顿时变了脸色：“怎么弄成这样？”

唐纤柔忍着眼中的泪，仓皇地问：“贺同志，还有什么办法吗？”

看见贺司琛脸色迟疑的那一刻，唐纤柔突然跪了下去。

“贺同志，求求你了，我的姩姩还小，她不能连死了之后都没个归宿啊！”

贺司琛惊的连忙扶起她，半晌才犹豫道：“我有个熟人是做这行的。”

“但是……你得自己捡骨灰。”

唐纤柔毫不犹豫的点头：“没关系，只要姩姩能安息，我做什么都可以！”

贺司琛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带姩姩过去。”

唐纤柔从冰柜里抱出僵硬的姩姩时，冷的浑身都在疼。

可她咬着牙，拿起那张冷库使用单，用外套盖上姩姩，跟贺司琛出了医院。

而这一幕，正好被想来看姩姩的君临祁看了个正着。

他看着抱着孩子的唐纤柔，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紧接着调转车头，径直离开。

……

半小时后，唐纤柔将姩姩放在火化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

她紧紧咬住嘴唇抑制自己的哭声，小心翼翼帮姩姩梳了她生前最喜欢扎的麻花辫。

“姩姩乖，下辈子投生到一个好人家，不要再来找妈妈了。”

贺司琛站在一旁鼻尖都有些发酸：“唐同志，把姩姩推进去吧。”

唐纤柔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将台子推入火中。

当姩姩一点点被火焰吞噬，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剥离，钻心的疼。

在焚化炉面前站了足足两个小时，唐纤柔才听到‘咔哒’一声。

唐纤柔抱着骨灰盒，走到那堆还冒着热气的灰烬前，就这么将手伸了进去！

“唐同志！”

可唐纤柔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任由手上被烫起了血泡，一点点仔细挑选着。

骨头一块两块，灰烬一拢两拢……直至装满了那个小小的盒子。

唐纤柔将那个盒子拢在怀里，低声道：“贺同志，我先带姩姩回家了。”

没等贺司琛挽留，她就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转身走了出去。

等她推开院门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然后，她看见君临祁满脸阴沉的坐在房里。

君临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怀里抱着什么？”

唐纤柔凄然一笑，轻声道：“我已经把姩姩火化了，这是她的骨灰。”

君临祁瞳孔骤缩，随即大步上前。

“唐纤柔，姩姩根本就没有死！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做这种晦气的东西回家，也不怕折了姩姩寿！”

见唐纤柔不答，他眼里满是怒火的，从唐纤柔手里夺过盒子。

然后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狠狠朝地上砸去！

“唐纤柔，我让你别装了！”

小小的骨灰盒被他重重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这一瞬，唐纤柔好像听见了一声哭着的童音——

“妈妈，我好疼啊！”

第8章

“不要——”

唐纤柔颤着手捧起那沾了尘土的骨灰，几乎语无伦次。

“姩姩不哭，妈妈在这里……”

就在她想把骨灰重新放进盒子里的时候，君临祁却上前一步，将骨灰盒狠狠踢开。

“唐纤柔，我告诉你，人死了是要死亡证明的！”

“你以为你弄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骨灰我就会信你吗？”

唐纤柔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

她缓缓抬头，眼里满是寂灭和悲哀。

也是在这一刻，唐纤柔终于知道，原来恨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君临祁，你既然这么在意姩姩不在了，那她高烧那天下着暴雨，你为什么不回来！”

如果那天君临祁没有去找沈汐瑶母女，她怎么会一个人冒着暴雨带姩姩去卫生所，又怎么会被困在暴雨里，看着姩姩在自己怀里断了气！

可君临祁听着她的话，眼里却闪过一丝恍然。

“所以你一直对那天晚上的事情耿耿于怀，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想让我愧疚是不是？”

“唐纤柔，就为了这么件小事你竟然不惜用姩姩的死来当借口，你好毒的心！”

“我告诉你，万一暴雨那天思思出了事，别说你我，就是姩姩都得去思思爸坟前磕头道歉！”

他说完，一脚踩在姩姩的骨灰上，大步走出了院子。

看着那被踩出脚印的骨灰，唐纤柔愣住了。

看着君临祁的背影，她的泪一滴滴砸落下来，跟那团骨灰混成一团。

“姩姩……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带你来世上的……”

最后，唐纤柔是用一个玻璃罐装起了姩姩仅剩的骨灰。

她小心翼翼把玻璃瓶放进胸口的口袋，然后走进了姩姩的房间。

她窝在那张小小的床上，紧紧捂着胸口的玻璃瓶，声音温柔至极。

“宝贝，睡吧，妈妈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1

第二天晨曦初起，唐纤柔就走出了家门。

她到民政局时，门还没开，她排在第一个。

等民政局开门之后，唐纤柔表情木讷地坐在柜台前。

“同志，我来办理死亡证明。”

工作人员接过她递过去的文件，再次确认道：“君莫姩，父君临祁，母唐纤柔。”

“时年五岁，死于高烧……户口所在地江城关安镇大塘组……”

唐纤柔听着，指甲掐进掌心，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凌迟了一遍。

不过几分钟，她就拿到了死亡证明，然后她又开口问：“您好，我之前申请的强制离婚，请问证件下来了吗？”

工作人员连忙查阅好后，很快回答：“你是七天前申请的强制离婚对吧？”

唐纤柔一怔，原来已经过了七天了，她点头：“是。”

工作人员确认好后，直接从窗口里将一个文件袋递到她面前。

“下来了，这是民政局根据申请颁发的离婚证，请您收好。”

唐纤柔接过离婚证和孩子的死亡证明放在一起后，就起身离开。

刚走出民政局，她就看见了君临祁的那辆吉普车。

君临祁正抱着文思思，跟沈汐瑶有说有笑的朝这里走来。

“沈同志，今天我就把思思的户口转到我名下，以后她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女儿了。”

君临祁刚说完，就看见民政局门口的唐纤柔。

他笑意顿时消散，但让他意外的是，唐纤柔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君临祁看着她的背影，心口突然疼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抱着文思思走进了民政局，晾一晾她，她总会知道错的。

另一边，唐纤柔回到家，直接走进房间，将她和姩姩的所有东西都清理了出来。

然后她找出一个铁盆生了火，将东西一样样丢了进去。

粉色玩偶是君临祁去外地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可他不知道，姩姩不喜欢粉色，她喜欢天空的蓝……

断裂的发夹，也是君临祁买的，后来被文思思故意弄断，后来姩姩哭着跟君临祁告状的时候，他只说：“思思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爸爸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但直到姩姩死去，也没等到君临祁承诺的发夹。

一样又一样，都被唐纤柔丢进了火盆。

“姩姩，妈妈不想你被困在这里了，这些东西你拿着走，以后就别留恋了……”

“宝贝，你再选择爸爸妈妈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选……”

火焰照亮她的脸，也烧干了她的泪。

烧完了姩姩的东西，唐纤柔又准备把自己的东西丢进去。

可收拾到最后，她发现东西少的可怜。

几件衣服，三双布鞋，一张结婚照，两本结婚证，两本离婚证……

唐纤柔最终只留下属于君临祁的离婚证，其余的东西，全都丢了进去。

随着火苗的升起，她转身在桌上放了三样东西。

一个是盖章的死亡证明——证明姩姩真的死了。

一个是冷库的存尸证明——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姩姩的死亡日期，1980年3月23号。

最后一个是绿色的离婚证——宣告她和君临祁的婚姻彻底破裂。

看着这三样东西，唐纤柔无声的笑了笑。

“君临祁，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从今往后，你我终于再无瓜葛。”

“以后我会带着姩姩看遍春暖花开，再也不需要你了。”

唐纤柔抱起装着姩姩骨灰的玻璃罐，毫不犹豫的踏出了家门。

轻风拂过她的发，而她坚定往前，半步都没停留。

空旷的客厅里，熄灭的火盆外，烧毁了一半的结婚照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那是，烧的只剩君临祁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