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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完成三台手术，眼花缭乱，体力透支得不行。

　　双腿绵软无力，不知道为什么，隐约觉得心脏有点疼。

　　跟我关系不错的小护士递给我一块巧克力，提醒我道：“姜医生，你脸色看起来很差，快去休息吧，都凌晨三点了，估计不会有紧急情况了。”

　　我接过巧克力，正想点头，结果又听到了紧急铃响。

　　下一秒，十几个血肉模糊的人被护士推了进来。

　　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姜早在哪儿？你们快告诉我，姜早在哪里？！”

　　是我妈的声音。

　　我将巧克力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冲了出去。

　　“妈，怎么了……”

　　我话还没说完，我妈就冲过来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你这个死丫头是怎么回事？！你手机是扔下水道了吗？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就是不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哥都快没了！”我妈朝我低吼道。

　　我踉跄了一下，抬手抹嘴的时候发现被打出了血。

　　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我一直在手术室。

　　然而，我妈是不会乐意听我解释的。

　　就那一刹那，我看见我哥被护士推了过去，掉下来的手臂血淋淋的。

　　我嘴唇蠕动：“哥……怎么回事？”

　　“六辆车连环相撞，重大交通事故，这次伤者起码有三十多个人，快，主刀医生人手不足，快打电话把休假的医生全部叫回来！”护士长大声对护士道。

　　“是，我马上去打电话。”护士跑远了。

　　我的手臂被人狠狠捏住，我猛地回过神来，对上的是我妈流着泪却狰狞的脸。

　　“你做手术！你亲自给你哥做手术！你不是省医第一刀吗？！你不是没做过失败的手术吗！你给他做！姜早，他要是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0002章 那可是你哥！

　　“我、我不行。”我摇了摇头。

　　我不是没做过失败的手术，我不是神，当然有没能救回来的伤者。

　　只是那些自责与悲痛，我从来不告诉她。

　　“为什么不行？凭什么不行？你不是我面前很骄傲很得意吗？你能救别人，为什么不能救你哥！那可是你哥！”我妈的吼声在医院大堂回荡。

　　“因为亲属回避原则，医生在为自己的亲人或者爱人动刀的时候，心理压力和精神压力非常大，所以要尽量回避。”

　　霍柏将我拉到一边，然后郑重其事地对我妈说：“还有，阿姨，我必须纠正一点，省医第一刀是我。”

　　真行，都这节骨眼儿上了，他竟然还要跟我卷。

　　我妈皱眉：“不行！我只信得过姜早，她不敢让我儿子死！别的人我都信不过！小霍，别以为我不记得，你高考分数比姜早还低一分呢！”

　　霍柏的脸色顿时非常难看。

　　“我做。”我看着我妈道：“别吵了，我给他做。”

　　霍柏皱眉，不赞成地看着我。

　　“你刚做完三……”

　　我打断了霍柏的话，第一次向他示弱：“霍一刀，你能一起进来帮帮我吗？”

　　没办法。

　　我要是不答应做这台手术，我妈不会放过我的。

　　“你们两个一起更好！姜早，一定要救回他！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命根子啊！”我妈捶着胸口道。

　　她根本不知道，我已经连轴转了一晚上了。

　　找霍柏帮忙，就是为我哥多上一个保险。

　　我很怕我会手术做到一半，晕在手术室。

　　连吃块巧克力的时间都没有，我跟霍柏一起进了我哥的手术室。

　　手术台上的哥哥浑身是血，心跳缓慢。

　　车祸的时候碎片扎入了他的大腿和腹部，导致大出血，眼睛和手臂也伤得非常重。

　　我眼前一花，想起我哥将我的头按在水缸里，骂道：“谁让你这么优秀的？谁让你考一百分的？你很得意是吗？把我这个哥哥衬托得像个傻逼你很得意是吧！”

　　一晃神，又想起我哥带我上一辆大货车睡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下车了，在跟我挥手。

　　我拼命想下车，大货车却开动了。

　　等我筋疲力尽走了几个小时回到家，我妈却让我在客厅里罚跪，跟哥哥道歉。

　　说就因为我顽皮，到处跑，哥哥心急如焚找了我四五个小时。

　　可我妈一离开，哥哥就扭头朝我做了一个鬼脸：“运气这么好，看来司机不是人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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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柏适时提醒我：“要是状态不行就出去。”

　　我定下心神，我可以的。

　　哥哥并不爱我，我只需要把他当成普通伤者就行，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这场手术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我咬牙坚持了下来。

　　直到确保手术成功，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擦汗。”

　　护士帮我擦了额头的汗，我虚晃一下，险些站不稳。

　　空气中传来了甜腻的香气，我低头一眼，口袋里的巧克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融化了。

　　霍柏出去告诉我妈手术很成功，而我死死地咬着牙，看着我哥被推出手术室。

　　等霍柏再进来的时候，看穿了我的不对劲。

第0003章 你不怕我真的回不来了吗

　　“姜早，你是不是太劳累了？”霍柏攥住了我的手。

　　就那么短短的不到两分钟，我突然天旋地转，接着人事不知。

　　他尽力抢救我，但是猝死发生得又急又猛，根本意想不到。

　　我就这样死在了刚躺过我哥的手术台上。

　　我带他死里逃生，却代替他去见了阎王。

　　死前的最后一刻，我还在想：这一次，妈妈会不会夸我？

　　毕竟妈妈夸我的次数，屈指可数。

　　都是因为哥哥，顺带夸的。

　　从小到大，她的眼里没有我。

　　我爸在我出生那天去世了。

　　我妈一个人抚养我跟哥哥，非常不容易，吃了许多苦。

　　她没有空在家做饭，总是会把餐厅里客人吃剩的东西打包回家给我们吃。

　　偶尔有海鲜和鸡腿，是哥哥的。

　　馒头跟咸菜，是我的。

　　那时候还小，不懂什么叫“偏心”，什么叫“重男轻女”，我会哭闹。

　　然而哭闹迎来是妈妈的一巴掌：“哥哥在长身体，男孩要吃好点，你一个女孩吃那么好有什么用？我是饿着你了吗？”

　　我吓得打嗝，从此乖乖地给什么吃什么。

　　妈妈一开始没打算让我上学，她将我关在家里，送哥哥去学校。

　　我又闹着想上学。

　　妈妈逼我签字画押，要答应好好读书以后赚钱养哥哥，才肯送我去上学。

　　小学，我拿过无数奖状，妈妈用来垫骨头，擦窗户。

　　我哥唯一拿的一张奖状，被她精心装裱起来，挂在我爸遗像旁边。

　　妈妈跟同事朋友聊天的时候，总会夸哥哥。

　　夸他懂事、爱干净、学习成绩好、运动细胞牛……

　　而别人问起我的时候，妈妈只会说：“姜早？她不像她哥，没什么出息，我不指望她干啥，以后能嫁个好人家帮补娘家就行。”

　　可妈妈不知道，哥哥都是装的。

　　懂事是伪装。

　　爱干净是趁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奴役我帮他搞卫生。

　　学习成绩好是考试抄别人的答案。

　　运动细胞倒是确实好，每次带我出门，总是想方设法把我落在外面。

　　有一次，我失踪了两三天，差点儿就找不回家了。

　　回来后，我妈却在呼呼大睡。

　　我哭着问她：“你不怕我真的回不来了吗？”

　　妈妈冷着脸道：“回不来我倒是省心了！你就是个扫把星，专门来克我们的，一出生就克死了你爸，搞得我们全家破产，我倒是无所谓，你要是敢克你哥哥，我要你好看！”

　　妈妈把她人生中遇到的所有不幸，都归咎为生了我。

　　我出生的时候我爸正好从施工现场发生意外摔了下来，当场死亡。

　　墙倒众人推，我们赔了一笔巨大的工程款，那时候据说每天都有工人到我家闹事。

　　一夜之间，我们家从别墅变成了老旧落灰的居民楼。

　　奶奶重男轻女，十分迷信，她笃定是我害死了她的儿子，险些半夜掐死我。

　　那时候我妈还母爱泛滥，她从奶奶的手里拯救了我。

　　可是生哥哥坐月子的时候，她有几个保姆服侍，奶奶每天给她做营养餐，住在舒舒服服的空调房。

　　到生我坐月子的时候，老公死了，保姆没了，家也破产了，奶奶每天阴阳怪气，我妈除了每天带我，还要搞卫生、做饭……

　　日积月累的怨气，等我长大后都袭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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