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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一把掀开了白布——

担架上，孟星檀双眼紧闭，面无血色。

脖子上鲜红的刀口，皮肉狰狞。

冷透的鲜血在大红的官袍上，晕染出一片浓烈的黑。

在战场上见惯了死尸的宋明月，此刻却也被吓到了。

“孟星檀？”

她颤声叫着他的名字，可无人回应。

真奇怪，之前喊他，他都会笑着应声的。

宋明月想着，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

七月炽夏，孟府一片黄纸漫天。

府里内外，都已经挂上了白帐白纱。

灵堂里。

宋明月身着白布麻衣，臂挽黑纱，正往棺木前的火盆上，一片一片的烧着纸钱。

火光映在她漆黑的眼眸中，映出一片死气沉沉。

突然，宋明月动作一顿，哑声开口。

“谁？”

她从小习武，耳力伶俐。

果然，话刚落下。

黑夜中，萧宸泽缓步走了出来。

他面露冷意：“宋明月，你在做什么？”

宋明月没看他，继续烧着手里的黄纸：“为亡夫守丧。”

亡夫。

萧宸泽心脏好像被这两个字刺伤了，他大步上前走到宋明月面前。

“你不是不愿嫁他吗？如今他死了，你不是该高兴？”

宋明月仰头望着眉眼含怒的男人，视线又慢慢落回在棺木上。

孟星檀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父母，对她最尊重也对她最好的人。

他会在处理完公务后陪自己练剑，也会在别人对这段婚姻窃窃议论时，站出来维护自己。

人死如灯灭。

她救不活孟星檀。

她只是想知道，萧宸泽为何要杀他！

“那陛下呢？你为什么要杀他？”

她明明没有哭，可是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萧宸泽看着这样的宋明月，眼里带上一层恼意。

“孟星檀借功献礼，企图在礼品中下毒谋杀，这是铁证如山的事实！”

宋明月却笑了：“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可无人回应。

夜里很凉，她的心更冷。

良久，才听见萧宸泽说了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第9章

宋明月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遍体生寒。

可孟星檀又做错了什么？

他心怀百姓，兢兢业业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到头来还要被安上刺杀这样的万世污名！

宋明月再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意，哭了出tຊ来。

没有哭声。

只有眼泪在不停地流。

萧宸泽像是被烫到了，心脏更加发闷：“你竟为了他哭？”

“宋明月，你父兄战死沙场，宋家满门只剩你一人时，你也不曾哭过！”

这一刻，他再不见皇帝的威严，反倒是像被抢走糖人的孩子，跳脚质问。

宋明月眼里却全是悲凉。

“我父兄，是马革裹尸，他们死得其所。”

“可孟星檀……是无辜枉死！”

萧宸泽心头微微一颤，他想说些什么。

却被宋明月打断：“你忌惮将军府，将我赐婚给孟星檀，夺走兵权，我能说服自己理解。”

“因为你是皇帝，你是在为稳固皇权考量。”

“可是孟星檀只是一个文臣，他造不了反，也颠覆不了梁国！”

“萧宸泽，你为什么非要他的命？”8

宋明月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萧宸泽的脸色越来越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就在宋明月以为他依旧不会回答时，萧宸泽开口了。

“因为你。”

宋明月所有的情绪都被冰冻，脑袋一片空白。

“什么？”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萧宸泽只是看着她，眼里是从归京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的情深。

“朕让你嫁给他，本就是权宜之计。”

“他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之后你也会以其他身份进宫封妃，和朕在一起。”

每一个字，宋明月都听得分明。

却觉得荒唐又可笑。

她都已经接受了萧宸泽不喜欢自己，一切都是她的单相思。

也接受了嫁给孟星檀，成为他的妻子。

还将兵符交了出去，放弃满门将军的荣耀，做一个废人！

现在萧宸泽却来说，要封她为妃，要跟她在一起？

宋明月眼前发黑，连带着都有些看不清萧宸泽的面容。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宋明月没觉得高兴，那颗早就死去的心，在这一刻被嗟磨成灰。

“萧宸泽，这一点都不好笑。”

“不是玩笑。”萧宸泽伸手握住宋明月的肩，“朕要孟星檀死，是为了你。”

闻言的那刻，宋明月猛地闭上了眼，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最后孟星檀的死，竟然会被归咎到自己身上。

宋明月死死攥着双手，指甲都陷进掌心的肉里。

她像是不觉，依旧用着力，直到血滴下来——

“啪！”

落在火盆里，溅起一堆火星。

宋明月这才回过神，松开了手。

她睁开眼，重新看向萧宸泽。

对视的时间里，宋明月眼中无数情绪闪过，最后，全数归于死寂。

她从没有哪一刻，这么后悔曾经爱过这个男人。

宋明月抬起手，一把将萧宸泽挥开：“可我已经嫁给孟星檀了。”

“陛下现在说这种话，是要夺人妻吗？”

第10章

这话一出，萧宸泽像是被噎住了，也更加怒了。

离去前，他只扔下一句：“封妃密旨明日便到。”

灵堂又恢复了寂静。

宋明月立在堂中，单薄的身子脱力的往旁栽倒。

直到手磕在棺木上，才堪堪稳住身子。

棺盖还未关。

她望着棺椁里无声无息的孟星檀，眼眶又跟着泛红。

“孟星檀，你说可不可笑？”

“他竟说，是我害死了你……”

宋明月说着，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跪倒在地，掩面而泣。

她哭到喘不过气，哭到声嘶力竭，也没有停止。

好像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苦，所有委屈，所有压抑都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等从这样歇斯底的崩溃里中走出来时，天已经慢慢亮起来了。

宋明月红肿着双眼，望着天际的鱼肚白，做下了一个决定。

她叫来了孟府的下人。

“封棺，出丧。”

下人有些迟疑：“夫人，正常要停尸七日，这才过了一夜……”

“听我的，星檀他应该也想入土为安。”

她怕再晚一些，等自己做出一些事来，萧宸泽连这样的体面都不留给他了。

下人不再多话，下去安排。

半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