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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双眼一张脸雕琢如画，与当年那个小小的身影重合。

许若璎愣了一瞬，自嘲地扯了扯唇：“宋廷泽，你长大了。”

长大了，开始反过来整治她了。

宋廷泽歪过头，语气淡淡：“这是夸奖吗？”

许若璎垂眸，长长呼出一口气，语重心长告诫。

“宋廷泽，你最好一直都这么心狠，一直这么……为自己而活。”

她这辈子已经无法走出名为许远楠的囚牢。

但宋廷泽不一样，在自己没死前放他自由，或许，他会有另一个结局。

许若璎心脏痛得几乎窒息，可她面上却依旧淡然，淡到近乎冷漠。

“这场招标我可以不要，将许远楠还给我，以往一切我既往不咎，你也别再踏进许家半步。”

宋廷泽的手猛地攥紧，好半晌，才面无表情道：“我们都陪了你八年，凭什么我的八年比不上他？”

许若璎看向他，眼眸却空茫：“不是所有事都有答案。”

她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忽地，她手臂被拽了一下，宋廷泽用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露出一个凄然落寞的笑。

“好，陪我做件事，我就把他还给你。”

许若璎皱眉，宋廷泽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走出酒店，来到巨大露台。

夜色之中，江岸对面好一片的灯红酒绿。

许若璎不解地看他，刚想开口。

“砰——”

一朵烟火自对岸升起，炸开一片绚烂，映入许若璎眼瞳之中。

接踵而来的是更多的烟花绽放，照亮了一片夜空。

许若璎一时晃了神，没有说话。

直到宋廷泽回头看她，那眸色澄澈如故人，他问：“这烟花好看吗？”

心脏处一秒的短促怦然，许若璎叹息似地点头：“好看。”

闻言，宋廷泽寒星似的眸子浮上笑意。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毕竟，许远楠的骨灰就在这一朵朵烟花里。”

第7章

许若璎瞳孔骤缩。

她急促而踉跄地凑近，一把揪住了宋廷泽的衣领，厉声质问：“你在胡说什么？！”

剧烈的恐惧感似一只无心的手紧锢她的咽喉，几乎要喘不过气。

宋廷泽凝视着她，酷似许远楠的眉眼猝不及防露出一抹邪气。

“我说过，我会毁掉他留下的一切。”

瞬间，那烟花如雷霆炸在许若璎心上，痛得她神经撕裂，牙齿都在打颤，舌尖浸透出一股血腥味。

下一秒她重重甩开宋廷泽，跌跌撞撞想要冲下露台跑向对岸。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留住许远楠，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残骸，那也是她唯一的光。

可偏偏宋廷泽从身后死死抱住她：“来不及了。”

随着这话落下，最后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一切恢复了寂静。

许若璎呆呆站着，耳边只剩风声。

尸骨无存，她的爱给许远楠带来的，为何会是这样惨烈的结tຊ局？

蓦地，她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喷薄而出。

宋廷泽一惊，手臂微松，便见许若璎猛地将他推开，往后一倒，落入露台下的冰冷江水中。

……

意识浮沉中，许若璎似乎又梦见自己回到了许宅。

她走进大门，许远楠坐在沙发上含笑看她，仿佛从来没有离开。

“小叔。”她极轻极轻的声音，似乎怕惊醒自己。

许远楠站起身过来牵她，走到后院的花园，往草坪微微一扬下巴：“喏，你一直想要的礼物。”

许若璎看去，一辆红白相间机车，电影《天若有情》同款。

那年她才十七，喜欢上港岛偶像，尤其迷恋华仔骑机车载身着婚纱的JOJO飞跃港城的画面。

许远楠跨上机车，冲她笑：“阿璎，载你去兜风。”

许若璎坐上后座抬手环上那劲瘦腰身，又听见男人低声嘟囔：“养孩子真费劲，还得担心被小混混骗走。”

她忍不住笑出声，将头靠在那人背上。

可就在触手可及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一道冰凉声音：“阿璎，你在笑什么？”

她蓦地惊醒，身边没有许远楠，也不在许宅。

周围只有消毒水的气味，以及与许远楠十成十相似的宋廷泽。

许若璎看着他的脸，目光一点点涣散。

“我想回家。”

回到那个藏满了所有她与许远楠记忆的家。

宋廷泽定定盯着她看了半晌，动作轻柔地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

“就在昨天，许氏项目爆雷，借贷周转没能及时还上，许宅已经被银行回收，不属于你了。”

许若璎骤然清醒，不敢置信地拔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绝对不可能，没经过我的签字允许，谁也无权回收那套房产。”

她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才稍微冷静下来，跌坐回病床上。

这时，宋廷泽平静地拿出来一份文件：“你昏迷了，所以由我代理。”

许若璎夺过来，看清上面的字眼之后，彻底慌乱。

白纸黑字面前，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她双眼通红，一双手几乎要捏碎：“你凭什么……”

“我是你唯一的家人啊，我有权代理的。”宋廷泽笑着打断她。

许若璎死死攥紧手，宋廷泽的话如重锤砸在心头，血肉模糊，绝望四溢。

半晌，她凄然一笑：“宋廷泽，我错了，你一点也不像他。”

宋廷泽一愣，许若璎抬眸对上他的眼，字字剜心。

“我真后悔，将你带回来！”

第8章

许若璎早该明白，谁也不可能代替许远楠。

她的小叔，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早在十年前就彻底地离开了她。

宋廷泽动作蓦地僵住，他的脸色一瞬绷紧，手的关节用力到泛白。

一阵沉默之后，宋廷泽唇角又蓄起笑意，仿佛方才的冷脸全然没有出现过。

“真可惜，一切已成定局，你改变不了将我带回来的事实。”

他神色带着天真的残忍：“正如你也改变不了许远楠死了的事实。”

许若璎脸上血色尽褪。

宋廷泽比她想象中更狠，他毁去她珍视的一切，将她逼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心脏剧烈起伏着，像是要撕裂开来。

许若璎死死攥住心口衣物，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十岁那年，在父母的葬礼上，她第一次看见许远楠。

青年迎着风雨而来，蹲下身，将一柄伞撑在她的头上，挡住了寒冷刺骨的雨水，像一束光照亮她的世界。

“阿璎，我来接你。”

他将她带到许宅，温柔地摸她的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失去一切的她紧紧牵着那双手确认：“只有我们对吗？我和你？”

长大一些，听闻许远楠与别的女人见面，她故意将自己弄伤，许远楠急匆匆赶回，眸色心疼：“阿璎，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后来，一片血色中，许远楠松开了她的手，嘴角带着笑意：“阿璎，好好活着。”

……

最后，她在福利院的一群小孩中，一眼看见了宋廷泽。

少年垂眸时脸色阴翳，抬眸望向她时却满是无辜。

其实那一瞬间，她想起的不是许远楠，而是曾经的自己。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轮回。

比起许远楠，宋廷泽更像的其实是她。

他们底色是一样的，一样的阴暗偏执，一样的奢求全部爱意。

忽然，一股铁锈味从喉间涌了上来，许若璎猛地咳嗽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唇边逸出。

“阿璎，你怎么了？医生，医生……”

那鲜红终于刺破了宋廷泽的镇定自若。

他无措地伸出手试图捂住，可他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红色从指缝之间流失。

这一瞬间，许若璎看着他紧张慌乱的模样，心中汹涌的情绪反倒轻松了。

“原来，你也不是没有弱点。”

她将自己活成了许远楠，而宋廷泽却活成了曾经的她。

如果当初许远楠不是用命救了她，她为了得到许远楠，是不是也会变成不折手段的模样？

“够了，你不要再说话！”宋廷泽眉头蹙紧，声音都发抖，“医生！”

许若璎突然有些想笑。

她和宋廷泽之间，一直都是宋廷泽处于主导，现在终于轮到她看着他慌乱。

可惜，医生很快就来了。

许若璎被人围着做了一大通检查。

“病人应该注意情绪，不要有太大的起伏，以免气急攻心，心脏供血出问题……”

医生离开后，宋廷泽紧紧抱着许若璎。

那咚咚的心跳声传入许若璎耳中。

这次她没有挣扎，只盯着天花板，声音喑哑：“你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宋廷泽死命摇头，手又紧了些。

许若璎看不见他的神色，只感觉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泪坠入她颈间。

原来那么狠戾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