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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冰月来不及犹豫，两人慌乱下山，紧赶慢赶到了医院。

　　裴君宇的助理见到两人进来，简单将情况说明了一遍。

　　“医生说是突发性病变，已经进手术室了。”

　　黎冰月身形一晃，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上，裴君宇及时将她扶住。

　　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轻微地摇了摇头：“家属最后再说几句话吧。”

第40章

　　裴君宇看着脸上有些肿胀，已经满头花白的父亲，却有些不敢靠近。

　　在他心里，父亲似乎一直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形象。

　　从他生病以来，那些形象都已经悉数颠覆。

　　父亲从西装革履总是雷厉风行地的公司总裁变成了一个只能靠着营养液度日的老人。

　　他被迫接手公司，他并不擅长管理，空有理论却几乎没有实践。

　　只能一步步摸索着从头学起，父亲给他留下了助理，就算是这样，他依旧觉得力不从心。

　　他才开始理解曾经父亲对他的那些责难，也意识到自己执意求佛是一件多么无理取闹的事情。

　　裴君宇在离病床几米远的地方停下，猝不及防地对上父亲的眼神。

　　父亲对着他们招手，口齿不清地叫着两人的名字：“冰月……君宇……”

　　他手上一片青紫，全是大大小小的针孔。

　　黎冰月看着这样的裴父，莫名想起了已经去世的父母，眼泪也情不自禁地落下。

　　她含糊不清地答应：“裴伯，我在这呢。”

　　裴父努力将手伸直。

　　裴君宇将他的手握紧。

　　黎冰月则是绕到另一边，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裴父的手像是一块寒冰，黎冰月试图将他的手捂热。

　　裴父注意到两人的动作，嘴角牵动，眼底浮现出笑意，呢喃道：“真好。”

　　只是这两个字都好像将所有力气耗尽。

　　裴父慢慢闭上了眼睛。

　　安静在病房内流转，黎冰月和裴君宇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直到裴父疲惫，断断续续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冰月。”

　　“裴家对不起你。”

　　尽管裴父看上去已经将所有力气用在这句话上，声音却依旧虚弱又无力。

　　黎冰月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不住地摇头。

　　裴君宇一边给裴父顺着气一边劝到：“爸，你别说话了。”

　　裴父按住裴君宇的手：“君宇，你也别记恨爸爸。”

　　裴君宇看着裴父因为生病已经所剩无几的头发：“爸，以前是我更不懂事，我不怨你了。”

　　听到两个人的回答，裴父露出一副满足的样子，手上松了劲，安心躺在床上。

　　“你们的事就留给你们自己解决吧。”

　　裴君宇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看向黎冰月，却不巧正好撞上黎冰月看过来的视线。

　　裴君宇心里一沉。

　　“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裴父的声音逐渐减弱，心电图机上的影像也趋近于一条直线。

　　裴君宇紧紧握着裴父的手：“爸……”

　　随之响起的，却是心脏检测机“滴——”的刺耳警报声。

　　以及检测器上，那条笔直的横线。

　　裴君宇看着，倏地，一滴泪从他脸上滑落。

　　黎冰月看着无声流泪的裴君宇，绕到他身后将手放在他肩上。

　　可就是这抹温暖，让强撑镇定的裴君宇一招破防。

　　他紧紧抱住黎冰月，脸埋在她肩颈处，滚烫的泪不断涌出，湿润了她的衣服。

　　裴君宇嗓子里像梗了石头一样，声音听起来憔悴又无助。

　　“冰月，我什么都没有了。”

第41章

　　黎冰月感受着裴君宇的脆弱，下意识伸手回抱住了他。

　　是一个不带一丝情愫的拥抱。

　　裴君宇也能够感受的到，只是一个单纯安慰意味的拥抱。

　　他却还是深陷进这片温柔里，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冰月，我只有你了。”

　　裴君宇闭上眼，手臂不断用力，近乎哀求：“冰月，你别离开我了。”

　　话音刚落，怀里一空。

　　裴君宇不敢睁眼，手指蜷了蜷将手收回。

　　再睁眼时，病房里，黎冰月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裴父的葬礼上。

　　裴君宇脸色铁青，强打着精神送走最后一个宾客，直接瘫坐在台阶上。

　　他将手放在膝盖上，低下头闭上眼睛。

　　眼前却又出现一个人。

　　裴君宇调整好表情站起身，连问候的话都没说出口，就愣在原地：“冰月……”

　　黎冰月没有回应，将手里的花放下，又点燃了一炷香，对着灵位拜了拜。

　　做完这一切之后，黎冰月才在裴君宇身边坐下。

　　裴君宇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视线始终跟随着黎冰月，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裴君宇才好像找回自己的灵魂，直视着前方，点燃了一根烟：“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黎冰月一袭黑衣显示出几分不像她的干练冷漠：“为什么？”

　　裴君宇看着手上跳动的火光和燃起的白烟，却发现自己也找不出一个理由。

　　“没有为什么，可能是一种感觉。”

　　有些呛鼻的烟味在两人之间飘荡，好像试图将飘在空中的话题拉回到日常中。

　　连裴君宇身上向来好闻的味道也被这种劣质烟味取代。

　　黎冰月皱了皱眉，指着他手里的烟：“你不是一直不喜欢烟的味道？什么时候学会的？”

　　裴君宇喉结微动，像是没有痛觉一样用手指将没有燃尽的香烟掐断。

　　随后苦笑了一声：“没学会，只是想静静心。”

　　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被一句话打破。

　　黎冰月从他手里接过剩下的半截香烟，在手里把玩一阵：“靠这个静心，有用吗？”

　　裴君宇又从旁边的烟盒里拿出一根，解释道：“檀香没有办法带着，而且出去谈生意的时候点檀香太过于刻意。”

　　“左右我也只是看着那一缕烟，助理就想了这么一个损招，他说如果是为了看那烟，换成香烟也是一样的效果。”

　　黎冰月哑然，却还是将那半截香烟怼到裴君宇面前，示意他点燃。

　　裴君宇没有拒绝，将黎冰月手里那根点燃，又把自己手里的一根点上。

　　两个人各自举着一根烟，盯着那缕烟气盘旋而上。

　　黎冰月突然笑出了声：“现在这个画面太奇怪了，但是好像真的有用，换成烟花是不是会浪漫一点？”

　　裴君宇听到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前，两家人一起过年。

　　惯例是去法明寺祈福，黎冰月当时将自己的一根烟花偷偷混在了香里。

　　被发现之后，她说，万一佛祖也喜欢烟花呢。

　　裴君宇想起那时候的黎冰月，忍不住笑起来。

　　黎冰月瞪他：“笑什么？”

　　裴君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觉得心里那块一直压着的石头好像松动了。

　　记忆里他们自从成年之后就很少有这样轻松的时候。

　　裴君宇忍不住感慨道：“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就好了。”

第42章

　　黎冰月手里剩下的半截香烟已经燃尽，她将熄灭的烟放下。

　　“为什么希望时间倒流呢？”

　　裴君宇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时间倒流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黎冰月难得坚定地摇头：“如果时间倒流的话，我一定一早就远离你。”

　　“我一定好好吃饭不挑食。”

　　裴君宇看着灰色的烟灰掉落，听到黎冰月的回答，半是心酸半是好笑：“为什么？”

　　黎冰月笑得开怀：“我会自己把当初那些霸凌我的人解决掉，不会再等你来救我了。”

　　“那样我就不会爱上你了。”

　　裴君宇也在火光熄灭的瞬间逐渐释怀：“那样很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裴君宇将身边的一个盒子拿出来，上面还有一行稚嫩的大字。

　　【给十年后的裴君宇和黎冰月】

　　当时最流行的是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信，黎冰月自然不能免俗。

　　她当时自信自己未来一定会和裴君宇在一起，所以地址甚至是填的裴家的地址。

　　黎冰月看到封面就已经反应过来：“送来了？”

　　裴君宇点点头：“半个月前就已经送来了。”

　　“你当时是不是还备注了什么？我签收的时候他还给了我这一张纸。”

　　黎冰月有些狐疑地接过那张纸，上面是简单的一行字“结婚五周年快乐！”

　　黎冰月的记忆瞬间被唤醒，她当时备注的是，如果是一个男生开门就一定要说结婚五周年快乐。

　　黎冰月捏紧了这张纸条，竟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那时候我以为我们真的会结婚。”

　　黎冰月将那张纸条团成一团，和刚才的烟头放在一起：“现在觉得那时候真是太天真了。”

　　裴君宇注意到她的动作，也不阻止，只是将手里的盒子放下。

　　之后，他站起身，抬头看去，几个小时前还被云层遮住的月亮现在已经显露出来。

　　“月亮出来了。”

　　“几个小时之前我还想如果你来了，我应该怎么办。”

　　“如果你没有来，我又应该怎么办。”

　　“在点燃那根烟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案，我现在想问的是，你能够原谅我吗？”

　　“原谅我之前犯下的一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