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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这事儿的就你一人吗？”

　　“也不是，有不少跟我一样的，只不过不经常在这儿。”

　　“都不容易。”

　　“还行，总得有人做这样的事，而且这些老头子老婆子，有时候也可好玩了，能添点乐趣。”

　　总得有人做这样的事。

　　那位太爷从桌上的篮子里找出几包小面包，转头在门口撑着墙坐下，跟对面遥遥相望。

　　黎由想到何安带她去孤儿院那次，想到他看着施工队流露出的温情。

　　那边盛着未来，这里满是过去。

　　她忍不住提起。

　　“我也认识个这样的‘闲散人员’，不过他是在孤儿院做这些的，你们都不容易。”

　　姑娘突然抬头看着她。

　　“你说的那人……是叫何安吧？”

046

　　黎由知道这地方认识何安的人不少，但没想到光凭这点信息量就能猜出是他。

　　姑娘后知后觉，大大方方跟她解释。

　　“前些年他跟着赵老师来这儿呆过一段时间，赵老师你知道是谁吧？”

　　“嗯，见过。”

　　姑娘再次深深看她一眼。

　　“你今天就准备在这儿玩了吗？需不需要我带你转转。”

　　“太打扰了吧。”

　　“不打扰，我每天要做的事情也都是挨家挨户看一遍，顺带领你看看这儿的风景。”

　　黎由笑笑。

　　“那麻烦了。”

　　“对了，我叫安鑫，你呢？”

　　“黎由。”

　　俩人在太爷这儿歇了歇，安鑫顺便把院子里的东西归置了，忙活完领着黎由去了不远处的院子里。

　　院里一共两户人家，她们进去的时候一个奶奶正在给坐在石磨边上的男人洗手。

　　黎由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那男人是个唐氏。

　　安鑫带她进了其中一间。

　　“这是我平时住的地方，你随便坐啊。”

　　“外面是你家里人吗？”

　　安鑫在案板那忙活着回答她。

　　“不是，也是村里的，那个男的是她儿子，母子俩相依为命几十年了。”

　　没一会儿，安鑫端来一碗面条，上面盖着黄瓜丝和蒜汁。

　　“来不及做了，只能用这个招待你，凉饸饹面，我们这儿特色，夏天吃这个不中暑。”

　　黎由来之前吃了饭，现下不怎么饿，但又不好拒绝。

　　安鑫又端了两大碗出去，给院子里的奶奶和大叔。

　　等她回来的时候黎由吃得正香，坐在小马扎上随意的像个本地人。

　　“好吃吗？”

　　“嗯。”

　　黎由抬头笑笑，味道是清爽，但她也确实吃不下了。

　　碗里还剩了大半，这种艰苦环境下她更不好意思浪费，坚持把最后一根黄瓜丝也扒拉干净。

　　安鑫来收碗的时候吓了一跳。

　　“哟，吃这么干净，饿了吧？再给你盛一碗。”

　　黎由赶紧摆手。

　　“不吃了，撑死我了。”

　　她把碗端出去跟安鑫一起洗，顺便消食。

　　稍微休息了一下，安鑫翻出一个布袋子，装了些作业本和吃的。

　　“走吧，带你去村后头看看。”

　　黎由本以为这个村子没多大，没想到翻过土坡后还有更僻静的山沟。

　　前面兴许还有几条铺成的路，这里就尽是些黄土地了，能看得出来人常走的地方比周围要凹。

　　“小心啊，这里路不太好走。”

　　黎由以前也去过偏远地区，尽管如此，她依旧无法想象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还有人在这样的路上安排自己每天的生活。

　　新闻上知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这下了雨很危险吧，没人修路吗？”

　　“穷啊。”安鑫一手扶着她下土坡，“老百姓穷，上头也穷，咱刚刚在前面走的那几条道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修好的。”

　　即便是那样，也是些砖头路罢了。

　　很快，她们到了一处较平坦的路上，安鑫指着前方。

　　“看。”

　　几条缓缓流动的小溪盘绕错综，在阳光下生气勃勃，把这灰扑扑的山沟洗了个干净。

　　安鑫朝远处一个小人招手大喊。

　　“培安！我去家里等你！”

　　那小人同样招手回应，撒开腿往坡顶另一个方向跑。

　　黎由跟着到了一扇破旧的门前，培安竟然比她们还快，正在门口蹲着呼哧呼哧喘气，见着她们来了，站起来板板正正叫了声“安鑫姐姐”。

　　他不认识黎由，抹着脸上的汗，怯生生的看着她。

　　“这也叫姐姐。”

　　“姐姐。”

　　“奶奶呢？”

　　“在北屋里头躺着哩。”

　　“谁给挪到北屋啦？”

　　“我自己，奶奶说想看看后头的花哩。”

　　培安脸上带着自豪的表情。

　　从刚刚黎由就在看他，因为这小孩实在太瘦了。

　　“你多大了？”

　　培安眼神还是怯生生的，说话倒大方。

　　“10岁了姐姐。”

　　10岁，正常10岁的小男孩绝对不是这个体格。

　　北屋的门没有关，培安进门前还像模像样敲了敲门。

　　“奶奶，安鑫姐姐来啦，还带了个漂亮姐姐！”

　　屋里非常干净，看得出是打扫过的，地上还有未干的水痕，应该是防止尘土乱飞。

　　“安鑫来啦，坐，坐，你们都坐。”

　　床上的老人家努力抬头看她们，胳膊抬起指着屋里的另一张床。

　　黎由从这望出去，果然，能看到一棵树开满明亮的橘红色花。

　　“奶奶，今天腿上还疼不？”

　　“不疼，不疼，培安黑天给我按哩。”

　　“厉害哩么，培安还给你挪过来啦？”

　　“奥，奥，他去别家寻了个带轱辘的小车，我俩一点一点挪过来。”

　　培安害羞的挠着头，手在衣服上扯了扯。

　　黎由轻声问他。

　　“你今天不上学吗？”

　　他摇摇头。

　　“上学，没人管奶奶，去年奶奶自己倒水还被烫了，身上起了好多泡。”

　　原来是这样。

　　“那你想上学吗？”

　　培安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安鑫姐姐和何安哥哥都说，得上学，以后才能带奶奶治病。”

　　然后眼神又变得坚定。

　　“不过没事，我不上学也能考得跟学校里的人一样好。”

　　黎由拍拍他的小脑袋瓜鼓励他。

　　“好样的。”

　　“我还要多跑步，锻炼身体，以后跟何安哥哥一样壮的话就能背着奶奶去山外的桃林看看。”

　　这里每家的牵绊都异常沉重，如果没有人帮忙，可能这辈子的心愿就停留在这儿了。

　　从培安家出来，黎由又问了一遍。

　　“培安以后都没法去学校吗？”

　　安鑫叹了口气。

　　“他奶奶瘫了好多年了，他爸妈又常年在外面打工，家里就这一个小孩，我们让他去他不肯，说放心不下奶奶。”

　　“上学总是会多条出路。”

　　“是啊，所以我跟村长商量着，给学校打了招呼，把教材给他拿到家里，这小孩也争气，学什么都可快。”

　　黎由笑笑。

　　“你这思想觉悟应该去考个什么单位。”

　　“考不了。”安鑫低着头走路，“我爸在外面犯了事，进去了。”

　　俩人又绕过了几片林子，这边的留守儿童更多，几乎每一家都是。

　　黎由粗略数了一下，一共8、9家。

　　安鑫把带来的东西分了分，又挨个儿叮嘱完，一群小孩脆生生应着。

　　黎由不习惯和小孩玩乐，站在一边看。

　　看欢快的幼童在陈腐的门内。

　　看迟暮的老人在跳跃时光外。

　　一个下午，她看尽了这片沧桑的土地在这里困着所有人。

　　“我以为村子里都是老人家，没想到留守儿童也这么多。”

　　“确实是老人比较多，有些身体比较好的为了孙子孙女一大把年纪还下地干活，时不时把东西拿到城里去卖，这些小孩只是个例。隔壁村的就没这么幸运了，小孩都没人管。”

　　安鑫带她来到一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牌楼下，夕阳流满柱子，上面写着「桑榆村」。

　　几位从地里结伴回家的老人正在商量晚上给孙子做什么饭，其中一位奶奶身上绑了个绳子，绳子的另一段是她头发花白的儿子，看样子也是病了的，看见黎由后憨笑着流口水。

　　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汗打湿贴在身上，但笑声依旧爽朗。

　　她想到一句话。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