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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接回家，路上碰上前天跟着他们的一个干部，跑得鞋都掉在泥里了。

　　“咋了这是？”

　　“村口路被冲了！赵老师的车在上面哩！”

　　那段路没发生过泥石流，这次估计是雨量太大撑不住了。

　　安鑫赶紧跟他去叫人。

　　等到了村口，这场景让他们心都吊在嗓子眼。

　　浑浊的泥水像有生命一样带着树和石头在路上翻滚，有一些已经进了村子，还有一些顺着山路冲下去。赵老师的车横在一边，车头掩在泥沙下，车尾被路边栏杆顶住，已经挤扁了。

　　突然传来轰隆声，黎由听着不像打雷，往高处的山路一看，另一道扭曲着的泥流又朝着他们冲过来。

088

　　刚往坡上走了一半的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退回来。

　　泥流卷着赵老师的车又往下冲了一段，在栏杆和山体之间乱撞，村口边的庄稼也被冲了。

　　何安推着黎由和安鑫从坡上下来。

　　“去叫附近几家收拾东西到培安家那边的坡上避一避。”

　　现在这情况应该是上面的路也被冲了，他们没法判断这泥流会不会越来越大，万一失去控制，那周围的几家都得遭殃。

　　几人各司其职，都不敢耽误。

　　村长已经联系了最近的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

　　这会儿水流没有那么急了，赵老师的车暂时没有再挪动，何安和几个小伙子商量了下，决定用绳子绑着人过去，附近没有合适的树，只能留下几个人拽绳子。

　　何安先给自己系上，还得再来一个跟他一起。

　　他看了看那几个人，都年纪轻轻，其中有个体格大一点，跟他差不多高。

　　那人估计也意识到了，犹豫着点头。

　　“我跟你去。”

　　“嗯，怎么称呼？”

　　“安哥你叫我小王就行。”

　　路上的水没到小腿，稍不留意就被石块绊倒。

　　何安让小王扶着栏杆跟在他后面。

　　“安哥，我看你挺有经验的，是专门干救援的吗？”

　　那晚挖那个塌了的窑洞的时候他也在，看何安分析情况的时候很冷静。

　　“不是。”

　　何安留意着周围，终于到了车跟前。

　　他跟小王一左一右，看哪边的门好开。

　　好在车头的泥沙都被冲开了，省了不少力气。

　　何安看到赵老师歪在座位上不省人事，他敲敲玻璃，没醒。

　　驾驶座这边的门被挤得变形了，小王在另一头也摇摇头，开不了。

　　何安晃晃跟前的栏杆，还没被冲坏。他背靠着，脚蹬在车上，用力向外扯。

　　来回了两三次，门只开了条缝。

　　他伸进去一只手开锁，翘起来的边缘在胳膊上割出一条口子。

　　“安哥，你……”

　　“开门。”

　　小王那边门开了，俩人想把赵老师拖出来，但她腿卡在座位里。

　　没办法，何安又关上门。

　　“把车拖下去。”

　　“拖哪？”

　　何安指了指坡下。

　　救援队还没到，要是再来一波泥流就麻烦了。

　　“咱俩？拖得了吗？”

　　何安让他跟自己站在反方向推，先把车调头。

　　“会开车吗？”

　　“会。”

　　小王按他说的坐进车里，试着发动，然后用方向盘把方向回正，又挂上前进档，伸腿过去在夹缝里找到离合。

　　小王留意着他手势打配合，何安在车尾推着也更容易了些。

　　还差一个拐弯，小王摇下车窗扯着嗓子叫他。

　　“安哥！前面！”

　　何安抬头，泥水翻滚着朝他们过来。

　　他憋了口气使劲一推，车顺着坡滑到村口安全的地方。

　　来不及跑了。

　　何安把绳子绕过栏杆拽紧，下一秒黄水就把他盖了个严严实实。

　　黎由赶到这边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何安的头了。

　　这波泥流带了更多的东西下来，还有好几棵树。

　　他们站着的地方也被波及到，不过还好，没有那么严重。

　　黎由跟那几个拉绳子的一起，看这个松紧程度何安应该还在绳子另一头。

　　所有人都等着何安那边给出反应，也等着这无边无际的泥流能稍微平缓一点。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波又一波的泥流奔涌而来。

　　拉绳子的几个人都有点怕，但都没有松手。

　　黎由咬紧牙，死死盯着何安的方向。

　　终于看见他从泥水中探头，抱着根粗树枝从上面滚下来。

　　何安浑身泄力，头破血流，勉强站着。

　　赵老师已经醒了，就是有只脚还卡在车里，几人又凑在那边忙活。

　　等把人弄出来，何安才坐在石头上缓了缓。

　　黎由陪他坐着。

　　“还有哪伤着了？”

　　何安摸了摸腰，她从眼角看过去。

　　“男人腰伤了可不行。”

　　他斜着嘴角。

　　“放心，照样行。”

　　“我之前遇到的男人有腰落下职业病的，就不太行。”

　　“那是你遇到的男人不行。”

　　“也对。”黎由点点头，“不行的话也不会随身带着那东西。”

　　何安露出茫然的表情，想起是昨晚她问过的那个事情。

　　“不是。”他被气笑，“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他好歹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性，带着那东西也算情理之中吧。

　　更重要的是。

　　“你要在这时候跟我谈这个？”

　　黎由耸耸肩，没作声。

　　何安在她头上揉一下。

　　这女人，从来都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好歹他也算是刚经历过危险。

　　认识这么久，每次受伤她都没着急过，不过这样也挺好，说些有的没的，比两个人来回磨叽强。

　　把赵老师和何安送到村里的诊所包扎完，天也已经黑了。

　　他们挤在村长办公室开会，村长说已经把情况上报给县里了，但这路被冲成这样，啥时候能来人都不好说，下午联系的救援队听说这边被困的人已经救出来了，就暂时停在半路解决上面被冲毁的村子。

　　要转移村民是个问题，整个村子600多人，除了黎由和安鑫疏散过的那几家，村口再往下那段很容易被淹的也还有将近100人。

　　把这些人都转移到安全地段，实在是没地方住。

　　黎由站在门口抽烟，连续暴雨让这儿的信号更不好了，消息半天收不到。

　　安鑫靠着她。

　　“听说上面毁得更厉害，人都冲跑了。”

　　她看看外面的天，不知道这雨还得下多久。

　　村长从屋里出来，说城里有一批人来救助，拖了帐篷。

　　安鑫觉得奇怪。

　　“什么人能来这么快？”

　　几辆大货车从村口下来，开到他们这边。

　　何安看清那车上的字后拧着眉，脸黑得和这天有一拼。

089

　　黎由注意到他的神情。

　　“认识？”

　　何安“嗯”一声，盯着那边。

　　村长带人从车上卸东西，有个看起来是带队的，往他们这边瞄了好几眼。

　　黎由看了半天，也猜出来个大概。

　　“全老板的人？”

　　何安惊讶的挑眉。

　　“这都看得出来？”

　　她哼笑一声，由姐的观察力是闹着玩呢？

　　那带队的人跟村长寒暄完，走过来。

　　何安扭头进了屋子，那人尴尬的朝黎由笑笑。

　　她回身进去。

　　“安哥，没礼貌哦，人家好歹是来解决燃眉之急的。”

　　何安不吭气，她用烟头指着他。

　　“别跟我说你犯轴不想要人家的东西。”

　　“干嘛不要？”何安斜她一眼，“社会爱心人士给村里捐助的，我管得着么。”

　　“哎，这就对了。”

　　那几辆货车带来的东西不少，人也不少，这样一来临时避难房的进度就能快一点。

　　何安专门避开那些人，跟村里的干部在一起忙活。

　　黎由坐在车头看他扎帐篷。

　　雨没刚刚那么大，他不知道去哪罩了件黑色冲锋衣，尺寸不太合适，勒出了肩膀的线条，没受伤的那只手袖子挽至小臂，用力的时候筋骨分明，裤子也被雨打湿，紧紧贴着大腿，随着蹲下起来的动作崩出轮廓，让人想象那层薄薄布料下特有的力量感。

　　黎由有点口干，取下烟咂巴着嘴。

　　何安抬头看她一眼。

　　“偷懒啊？”

　　“嗯，我身子骨娇弱。”

　　他想起昨天她还在发热的事，上前一步去探额头。

　　水珠顺着她睫毛落下，何安歪着头，露出脖子上的青筋。

　　“不烧了。”

　　说完继续回去干活，捻着绳子缠绕。

　　黎由把烟蒂狠狠按在泥里，妈的骚男人。

　　帐篷扎到半夜，差不多够今晚用的，把村民安顿好后何安来车这儿找她。

　　“我在那边弄了个小的，你住。”

　　“你呢？”

　　“车里。”

　　黎由扭头看他，他解释。

　　“夜里方便观察。”

　　“行。”

　　帐篷确实小，像之前她徒步的时候带的那种。

　　白天的消息现在才收到，黎由无视李寻的废话，捡了几条重要的信息回。

　　这暴雨看着是全国性的，不少地方都上了热搜，还有人说这雨可能要下一个月。

　　一个月，这村里恐怕顶不住啊。

　　第二天依旧是大雨连天，一帮人紧锣密鼓的找地方再搭帐篷，以备不时之需。

　　来救援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开始挨家挨户分发防洪灾的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