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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在四月初九，不曾更改。”

苏灵雪身子一颤，不敢置信：“你是要我……在父皇的孝丧里嫁人？”

江墨辰平声回：“公主的婚事是先帝所定，趁早完成也能让九泉下的他安心。”

“公主孝悌，应当不会拒绝。”

苏灵雪张了张嘴，却连话都说不出。

他的话几乎把她的退路堵死，不嫁便是不孝……

喉咙里血腥味翻涌上来，又被她尽力压下。

苏灵雪指甲紧扣着掌心，稳住发抖的声音：“为什么？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嫁人？！”

她的泪就挂在眼眶，好像下一秒就会砸落下来。

江墨辰呼吸微紧，第一次，他避开了苏灵雪的目光，起身大步离去。

白皙的晨光从门外透进来，驱散了黑暗。

可苏灵雪却觉得她的这辈子……不会再亮了。

枯坐了整夜，她眨了眨干涩的眼，操着麻木的四肢走到门前。

“替我传禀一声，我要见帝师。”

她还是想和江墨辰聊一聊，即使事已至此，她还是不想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然而，早得了吩咐的侍卫们，对苏灵雪的话根本视而不见。

甚至直接将门关了起来，不准她迈出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灵雪说干了口舌，突然紧闭的门被人推开。

她猝不及防，被撞到跌倒在地。

羌芜从外走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堂堂乾元公主，一朝沦为阶下囚，多可怜啊！”

苏灵雪知道她就是来讥讽自己的。

她忍着腿磕在地上的疼，站起身，将羌芜忽视的彻底。

见她如此，羌芜脸色变了变。

随即想到了什么，一脸嘲弄：“我来是给你解惑的。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乾元帝都死了，辰哥哥却还是要你嫁给沈慕寒吗？”

一句话，轻易的打碎了苏灵雪强装的平静。

她莫名的有些不安：“为什么？”

羌芜笑了笑：“京中传言：乾元帝死前将乾元国和最爱女儿的婚事一并托付给帝师。”

“待你成婚，他便可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

======第9章======

登上皇位！

江墨辰想要的不只是为族人报仇，还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苏灵雪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荒诞感。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无论自己如何求，他都不肯留父皇一条命！

父皇不死，他又如何能登上皇位！

苏灵雪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旁，羌芜似乎还觉不够，继续开口：“乾元帝死后并未埋进皇陵，你可知他的尸体去了何处？”

苏灵雪还陷在江墨辰的野心中，失魂落魄。

但随着羌芜的话落，心里那个叫嚣着涌上来的猜测，让她无法忽视。

死寂中，苏灵雪听见自己问：“何处？”

“乱葬岗！”

三个字，如雷劈在身上。

苏灵雪瞳孔骤缩，倏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血腥味蔓延。

羌芜也被这幕吓到了，扔下一声“晦气”，匆忙离开。

春末夏初，琅嬛付费整理风中带着粘腻的热气。

可苏灵雪却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寒！

青莲进来时，就看到地上的鲜血，和摇摇欲坠的苏灵雪。

她慌张将人扶住：“公主，您怎么样？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青莲边说边要往外跑，手臂却被抓住。

苏灵雪脸色苍白，双眼却通红：“带我去……乱葬岗！”

苏灵雪紧抓着青莲的手臂，闭眼平复了好久的呼吸，才说出下一句：“父皇……在那儿！”

青莲第一个反应是不信，可见苏灵雪明显伤心过度的样子，只能应下。

可主仆两人刚走到殿门，就被拦下：“没有帝师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凝雪阁。”

青莲试图商量，根本没有人理会。

她回头看向倚着门才能借力站稳的苏灵雪：“公主，这……”4

苏灵雪没说话。

她视线扫过多到几乎将凝雪阁团团包围的侍卫，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墨辰是真的怕自己跑出来坏了他的好事。

所以明知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却还是派了这么多人看着自己。

但他忘了算一点……

苏灵雪猛地拔下发簪，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白皙的脖颈被尖锐的簪尖划破，鲜红的血线顺着脖颈缓缓滑落进衣领。

青莲心慌，伸手想要阻拦：“公主……”

苏灵雪没理她，对着拦在身前的侍卫说：“不让开，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如果我死了，想想看你们自己的下场！”

侍卫们迟疑了很久，只能乖乖让开。

不管怎么说，苏灵雪都是乾元国的公主，是江墨辰的徒弟。

要真出了事，他们这些人第一个陪葬！

苏灵雪就这么以命相挟，带着青莲出了凝雪阁。

出宫门的那刻，苏灵雪拉着青莲就跑。

一直到乱葬岗——

她像是疯了一样甩脱青莲的阻拦，冲进了尸坑之中。

天色阴沉，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顷刻间，就将苏灵雪全身浇透。

可她浑然不觉，依旧一一具一具尸体翻看着，找寻着父皇的身影。

终于，过了很久很久，苏灵雪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了她的父皇！

……

收到消息的江墨辰赶来时，就看到她抱着乾元帝的尸身，跪在雨中泣不成声。

莫名的，他心脏好像突然刺痛了一下，但只是一瞬。

江墨辰当是错觉，撑伞走上前：“公主，跟臣回去。”

然而，苏灵雪没有半分反应。

江墨辰皱了皱眉：“苏灵雪！”

他沉沉喝出的一声，令苏灵雪一抖，她像是才有感知般，慢慢抬起头。

四目相对，江墨辰被她含泪的眼刺得呼吸一紧。

紧接着，就听苏灵雪说：“江墨辰，我很后悔那晚没能真的一箭杀了你！”

江墨辰被她眼里的恨意，刺得呼吸一紧。

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自己错了。

但最后，江墨辰只是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来人，将公主带走！”

“我自己会走！”苏灵雪垂眸看着怀中尸骨未寒的父皇，随后跪在了江墨辰面前。

“走之前，我只求帝师给我父一个葬身之所，他一生尊贵，莫让他死后漂泊！”

她说完，俯身重重叩首——

江墨辰定定看着眼前深深跪叩的人，曾经那个娇贵如凤的苏灵雪，彻底被他拽下了枝头，沦落泥泞！

那一刻，江墨辰眼中满是复杂，连声音都低沉了许多：“好。”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苏灵雪匍匐在地的身子一颤，本以为不会再流泪的眼眶，又是滚烫。

“若我想回到从前，想要你还是那个真心对我好的帝师，想要父皇活过来！可能么？”

这句话在喉咙了滚了又滚，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没有。”苏灵雪哑声给出了答案。

……

乾元二十七年春末，乾元帝大葬。

如答应苏灵雪的那般，江墨辰将乾元帝的后事办得庄重盛大，举国哀悼。

苏灵雪站在凝雪阁外，一身白衣孝服，越发衬得她脸色惨白寡淡。

沈慕寒瞧着，微微轻叹：“公主，臣知你对我无意，若不想这桩婚事，现在说出来也许还有更改的机会。”

“要是陛下还在，看到你这般为难自己，会心疼的！”

苏灵雪看着那高悬的匾额上“凝雪阁”三字，那是父皇亲题，是给自己的无上殊荣。

可如今父皇不在了，这世间最后一个会疼她，哄她的人彻底不在了。

干涩的眼眶在这一刻，泛起些疼来。

苏灵雪慢慢垂眸，很久才说：“我……不想嫁。”

======第10章======

转眼，四月初六。

将青莲安排到别的宫以后，苏灵雪穿上了云雁细锦裙，一个人朝皇陵走去。

从凝雪阁到皇陵一共半个时辰的路，六千一百步，五万三千七百六十块青砖。

短短十日内，她走了无数遍。

又转过一个拐角时，苏灵雪停下了脚步。

周遭空无一人，只有风拂树叶。

她看着掌心被攥的温热瓷瓶，还是那瓶从得知江墨辰谋反时便备下的乌头碱。

兜兜转转，末了，竟成了自己的归宿抉。

苏灵雪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仰头饮下了那毒。

从服下到毒发有半个时辰，足够她陪父皇说完最后的话了。

瓷瓶从掌心跌落在地，发出声轻响，最终归于寂静。

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