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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昭的脑海中，浮现出乐乐的脸。


她许久没有说话，只有逐渐加重的，沉重的呼吸声。6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艰涩地说：“更何况，就连这一次，也是你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无论说得有多么动听，多么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遗憾的错过。


但都无法改变，她的存在，并不能让谭易冲动，哪怕一次。

爱是什么？

许昭活了二十多年，感知到的爱实在是太少了，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她知道，一定不是理性的。


爱是冲动，是感性，是不顾一切的。


所以谭易不爱她，也不爱他们的乐乐。


尽管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一切，许昭也只想说一句：太晚了。


她走了，乐乐没了。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许昭抬手擦掉了眼泪。


“谭易，我知道这件事不应该怪你，生下乐乐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并没有告诉你，所以你也没有抚养，或者说，对乐乐负责的义务。”


“乐乐是我的女儿，这是事实。”许昭的话太理智了，谭易的心一紧，皱着眉，飞快地强调。


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也告诉许昭，他们之间还有最后一丝联系。


但这句话，却狠狠戳中了许昭敏感的神经。


她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哭吼：“但她死了！她没了！这也是事实！”


“我唯一的女儿，现在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谭易，我不怪你，你甚至说得没错，你说是我自私，将她生下来受苦，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了，是我的错！”


许昭的脸涨的通红，双手紧紧握拳，克制着身体的颤抖。


“我不想怪你，你没有义务做什么，我不想把乐乐的死怪罪到你头上，但乐乐没有叫过你一声爸爸，所以从此以后，你不要说自己是乐乐的爸爸，乐乐，与你无关。”


“而你我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吧。”


许昭伸手指向病房，合上双眼。


“出去吧，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





                第15章
            



病房里，陷入难言的寂静，只有许昭胸膛不断起伏而发出的粗重呼吸。


许昭看到的谭易，永远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但此时，在她用最理性的话语，将恩断义绝说出口时，他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谭易猛地站起来，那双锐利的眼眸死死盯着许昭，仿佛要这样将她彻底看穿殆尽。


“许昭，我不同意！”谭易握着许昭的肩膀，咬着牙，声音无比隐忍，又带着几分迷茫和慌乱，“你分明还喜欢我……我们明明……”


“明明什么？”许昭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咬着牙没有挣脱，打断他的话。


“谭易，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的，你想说我们相爱，我们明明还有感情，为什么不能重新来过，对吗？”


“可你不能占下所有的好事，离开的那四年，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在现在回来，而是在半年后，你现在还是谭易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地对我说这些话吗？”


许昭抬手，将谭易握住她肩部的那两只手推开。


“那个时候，你已经结婚了，你是别人的丈夫，或许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谭易的心一紧，双手无力垂下，喃喃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许昭摇头。


“在我离开的这四年，其实你有无数机会来找我，但你没有。你选择和别人订婚、结婚、组成家庭，你没有为我停下脚步。”


“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因为这其实很好，谭易，我也并不想要成为阻止前进的阻力，只是我回来的时间，太不巧了。”


“所以你就当我没来过，按照自己的节奏走下去吧，和别人结婚也好，不结婚也好，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许昭闭上眼睛，摆出了彻底拒绝交流的姿态。


谭易还想再说，但病房门却被人用力推开。


风尘仆仆的唐妙雨，还穿着一身空姐职业装，拖着行李，猩红着眼睛站在门口。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唐妙雨扔开行李箱，上前狠狠一个耳光甩在谭易的脸上。


“谭易！你还敢来！？你还敢出现！”


唐妙雨的声音里含着暴怒和痛苦。


许昭和她是多年好友，无论是四年前的那段过去，还是如今乐乐降生的一切，她都无比清楚。


所以，她甚至比许昭更激动。


清脆的巴掌声瞬间响彻整个病房。


谭易没有动，他垂着眸，也没有说话。


唐妙雨忍着眼泪，一下一下向病房外推搡着他：“滚！你给我滚！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昭昭的面前！”


谭易始终没有放开，直到被推出病房，他才紧紧握住门框，声音沙哑的说：“昭昭，我下次再来。”


“滚！”唐妙雨猛地关上门，将谭易彻底关在门外。


一声关门的巨响，唐妙雨望向病床上的许昭，眼泪决堤。


“昭昭……”


带着满满心疼意味的一句轻声的呼唤，许昭抬眼望去。


就这一瞬间，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终于彻底破碎。


许昭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她像个孩子一般，紧紧抱住走向她的唐妙雨，任由无助、崩溃的哭声宣泄而出。


“小雨，乐乐没了，她死了……我的孩子，没了……”





                第16章
            



“我知道，昭昭，哭吧，哭出来就都好了……”


唐妙雨紧紧拥着许昭几乎哭软了的身体，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


一声又一声悲恸的哭喊，让唐妙雨的眼泪也一同决堤了。


病房里的哭泣持续了多久，病房外的谭易就静静地在走廊上站立了多久。


谭易的眼眶也通红着，他伸手轻轻搭在门板上。


许昭所有的哀痛，都仿佛化作一柄利刃，将他的那颗心脏划破、贯穿，让破碎的器官流出汩汩血液。


那种感觉，就像是心脏里滑出一根根细针，顺着血管流经全身，在每一处骸骨留下密密麻麻的痛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里的哭声才算停下。


直到这时候，谭易才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去。


……


之后的一段日子，唐妙雨始终陪伴在许昭的身边。


虽然谭易每天都来，但他也只能隔着玻璃远远看许昭一眼。


一旦想要靠近，都会被唐妙雨毫不留情地赶走。


直到乐乐葬礼的那一天。


许昭花了大价钱，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墓园为乐乐买下了一处墓地。


骨灰盒也是特意定制的，充满童趣的粉色，上面有她流着眼泪一点一点画下的，乐乐最喜欢的小动物图案。


许昭四年前离开了宜阳，然后在国外生下乐乐。


为了给乐乐治病，她才选择回到宜阳，如今也不过才月余。


所以，在宜阳的这些朋友里，知道乐乐的人并不多，因此这场葬礼的规模也不大。


唐妙雨始终陪着她，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见过乐乐合作伙伴来吊唁。


“昭昭，你还好吗？”唐妙雨一袭黑裙，红着眼，抱着一束乐乐喜欢的郁金香，轻声问。


许昭摇了摇头，缓缓上前，在乐乐的墓碑7V前蹲下。


“乐乐，妈妈来了。”


冰凉的石碑上，乐乐的大名“许安乐”刻画在上面，连同她灿烂的笑容。


许昭颤抖着手指，轻轻抚摸着。


“对不起，妈妈食言了。我是个坏妈妈，但你却是妈妈的乖宝贝。”


“宝贝，请你不要怪妈妈，宜阳没有你喜欢的朋友们，但却是妈妈出生长大的地方，妈妈想让你陪着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短短地一句话，许昭泣不成声。


身后，一道脚步声响起，但许昭仿佛无知无觉般，头都没抬。


她知道，一定是谭易。


沉默的这片刻，身后的谭易开口了。


“乐乐，我是……”谭易的声音落在耳旁，许昭却没有说话。


这短暂的停顿后，谭易才艰涩地开口：“我是谭叔叔。”


“和你见面的日子太少了，叔叔还不了解你是什么样的性格，喜欢什么样的玩具，你就像一个小天使，来了，又很快走了。”


谭易蹲下来，手指落在石碑上，乐乐的照片上。


“如果有下辈子，请还来找我们，你是带着期望出生的孩子，我，我很爱你。”


谭易的声音哽咽了，他低下头，一滴泪悄无声息地砸进草地里。


许昭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向他。


她默默收敛好情绪后，才努力扬起笑容，抬头看向旁边的一座墓。





                第17章
            



“乐乐，以前妈妈最怕你被欺负，如今让你留在这里，留在姥姥身边，她一定会保护好你。如果看到了姥姥，请告诉妈妈的妈妈，妈妈很想她，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再做一家人。”


许昭将骨灰盒轻轻地放进石洞里，连同着乐乐最喜欢的玩具。


一滴泪砸在骨灰盒上，许昭弯腰亲吻在冰凉的檀木上，小心翼翼，仿佛亲吻着最珍贵的宝物。


“对不起乐乐，妈妈知道你很怕孤单，但是很快了，很快，妈妈就会来陪你了……”


石板封存，乐乐的骨灰便永远地留在了这块墓地里。


许昭要起身，谭易几乎下意识伸手去搀扶他。


本已经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但许昭却没有动，借着他的搀扶站了起来。


谭易的视线几乎瞬间落在许昭的身上，但许昭却仍然不曾看他一眼。


“我不想在乐乐的面前和你吵架。”


许昭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的落泪无声，却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将谭易的心脏用力抓捏，留下一阵一阵难言的痛楚。


谭易想说些什么，但许昭却抬手，轻轻地推开了他：“看完乐乐，就走吧。”


“那你……”谭易欲言又止。


“这里有小雨陪着我。”许昭擦掉眼泪，平静道。


没等交流出个结果，一阵嘈杂从远处传来。


许昭抬头望去，居然是她的爸爸和继母。


在看到这两个人的一刻，许昭的身体迅速紧绷起来，沙哑着声音问：“你们来干什么？”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这是你爸，我是你继母！都是你最亲近的长辈！怎么不能来参加葬礼！？”


继母的声音尖锐，冷哼道。


许昭望着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冷冷地笑了一声，平静道：“这里不欢迎你们，滚。”


“孽障！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许父面色铁青，大声道，“我们特意来吊唁，还来错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