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提嗓教训他两句便又气喘着咳了起来。
“好好好，错都在我，我打今儿起就改，您就别同我置气了。”岑牧野边说边用手顺着母亲被咳疾压弯的背部，心里挺不好受。
廖氏摆摆手，带着气喘的声音，忍不住又说道：“哄着我可没什么用，什么时候把你爹哄成了，你才算没错儿。”
岑牧野连声应是，一点都不敢有忤逆的意思。
廖氏不再理他，拉过麓鸣儿的手轻轻拍了拍，转而一副温和的语气，“去吧，让你四哥给你冲。”
“阿娘，不……不用了……”从不敢违背廖氏的她，这会儿却破了原则。她哪里敢劳烦别人，赶紧把莲蓬放到一旁的桌上，提了裙摆就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落荒而逃的姑娘在岑牧野的眼里愈发有趣，他看着笑了笑，忍不住喃喃一句：“胆子也太小。”

廖氏听到，白他一眼，“让你去，还不去？”
“人家不让。”岑牧野理直气壮，伸手拿过一株莲蓬把玩起来。
廖氏故意故意又咳，边咳边指着他说：“答应我的话又不作数了？那你走吧，我也不认你了……”
“啧……”岑牧野对母亲的苦肉计全然没有办法。只好站起来，玩笑般地同她玩笑，“也不知到底谁才是亲生……”
……
岑牧野在母亲的命令下，终于出来。
蝉鸣声声的院子里，麓鸣儿正一手挽着裙摆，一手费力地去取台子上的一盆清水。
岑牧野就站在卧房的门口，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在确定她真是气力不够之后，这才慢悠悠地解着袖口的衬扣，踱了步子过去。
袖子挽起，一手背到身后，一手便轻而易举地拿起了她眼神聚焦中的那盆水。
麓鸣儿愣住看他，只见他的手稍一倾斜，那水便从上而下倾泻了下来……
夏日的井水冰凉，刚一触到她的脚背，她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凉？”岑牧野开口。
“还……还好。”麓鸣儿否认。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有多娇贵，况且这也不过身体的条件反射而已。
冰凉的井水轻轻泼在脚面上，渐渐地麓鸣儿便觉得通身都凉爽了起来。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那个别人口中惹是生非、离经叛道的岑家四少爷，今日竟会乖乖地站在这儿替自己冲脚……
尽管如此，但她依然觉得，这人是个惹不起的角色。刚刚听岑太太的话里，岑老爷应该也不会让他在这久留，如此自己应该就不会与他有太多的接触。想到这儿，麓鸣儿的心里才算踏实一些。
“好了。你的鞋呢？”岑牧野把盆放了回去，四处看了看。
“我自己去拿吧！”麓鸣儿刚要迈出步子，就被岑牧野拉住了胳膊。
“行了，站着别动，我可不想再帮你冲一回。”
一句话就把麓鸣儿噎得站住了脚，果然不是什么好心人，不过奉了阿娘的命令
罢了。
鞋被他提过来，接着又扔了一条布给她。
“不用我替你擦脚吧？”他故意问道。
“谢谢，不用。”当然不用。
麓鸣儿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鞋，放到地上，又抬头看了看他。
这是要他走的意思，她并不想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去擦自己的脚。
然而岑牧野没反应过来，而是与她对视了起来。不得不说，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在他有限的少年记忆中，母亲总怀抱着的那名女童，如今已是这样出水芙蓉般的模样。那会儿不论街坊还是玩伴，总会拿这个同他玩笑，说他有个还在吃奶的娃娃媳妇儿。为了这个，他没少同那些人干架，而对自己所谓的那个“娃娃媳妇儿”便也从未有过好感，甚至多次有过要把她悄悄扔掉的念头。
而今再想，还真是幼稚又可笑。他不禁感慨，连眼里都染了笑意。
麓鸣儿不知道他为什么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双脚都快风干了，他还呆呆地看着自己，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打断他的思绪：“四哥，不走吗？”
被这一声“四哥”拉回了游思，岑牧野清了清嗓子转身说道：“嗯，要走的。”
*
岑牧野走后，便去岑青山的书房请安。说是请安，不如说是聆训。
岑青山为人一向板正，当年从京离任后，便回乡休养，与岑太太廖氏育有三子二女。他对每位子女的教导便是安分守己，恪守本分，并不求他们有多大作为，只求他们踏实做人。
长子英年早逝不提，次子岑牧云虽说体弱，但在本地中学是一名教员，也算做的是教书育人的正经事情。三女儿岑沐雪早就嫁了人，也是贤妻良母一名。五女儿岑沐雨与麓鸣儿一般大，小女孩自是掀不起什么风浪。唯独这四子岑牧野，性情最为顽劣，从小就不服管束。自 17 岁离家出走后，与黑帮白道均有沾染，据说是在北平做起了各种赚钱的生意，甚至还是什么商会的头目。同乡有人说起，便有在他面前夸赞，竖大拇指的，但岑青山从不认为这逆子能做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了家族的名声，于是自那以后，岑青山就不许他再归家。要不是岑太太身体不适，求他松口，那逆子哪里还能进岑家的大门。
一个不服管，一个管不了。不出所料，父子俩在书房中的谈话进行得很不愉快，为了不把老爷子气病，岑牧野还算懂事，及时终止了话题，主动退了出去。
除了他这位古板的父亲，其余的人倒是对他殷勤备至。然而这次回来，岑牧野很是低调，否则那些十里八乡的官员们知道了，少不了都要上门献一番殷勤。然而这也确实低调得有些过头，他回家，连家中都没为他备下一桌接风宴，岑青山的授意，没人敢忤逆。
好在廖氏的院中，他陪着母亲随意用了点家常晚饭，倒是最佳舒心。二哥岑牧云、五妹岑沐雨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也赶过来同他叙了叙话。兄妹几人聊到了入夜，才各自散去。
岑牧野本是要住到外面去的，但廖氏不允，偏让他回自己的小院里。他知道，那姑娘如今就住在那里。而母亲的这番用心，他又怎能看不出……
不过是为了安抚她老人家，自己才顺从下来。否则，依他的性子，他是懒得去应付那么一个黄毛丫头。
这时，他便有些怪他的二哥，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没育出个一儿半女来？承接香火的重担就这么活生生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北平的风，总不如这里来得清爽，伴着草虫的鸣叫，他尽量放缓脚步，可最后还是来到了麓鸣儿的屋檐下。
灯影幢幢，少女曼妙的身姿映在纸糊的窗棂上。
许是在更衣吧？
岑牧野背过身去等待。
不管怎样，今晚同榻而眠，是逃不过去了……
PS：又是带甜的虐恋，车车也略多，希望仙女们 pick 一下~加书架，投票票，给你们比心心ღ( ´･ᴗ･` )

第二回 拜别
他背着身，这窗棂上的身影却摇摇曳曳地依旧在他心上徘徊。可偏生凑巧的是，这身影的女主人也正在瞧见他的身影。
“谁！”麓鸣儿捂住胸前的春光，对着窗子吓得一叫。
岑牧野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索性踱步走到门前，叩了一下房门，这才强装镇定地应道：“是我。”
麓鸣儿对这似熟非熟的低沉男音依旧有些警惕。
在岑家，她是没有佣人的。虽然廖氏在情感上待她犹如亲生女儿，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且她在生活上也希望自己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即便后来廖氏让她搬到这处院子，她的身边也并不留人侍候。白日里觉得自在非常，但到了夜里，她一个独身女子还是不得不时刻警醒。
她迅速拿起刚脱下的外衣，重新罩在里头的亵衣上。走到门前，把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听动静。
“您是那位？”她又小心问道。
“岑牧野。”门外的男人不太满意地皱了皱眉，自己的声音就这么没辨识度么？他不耐烦地自报了家门，心想，她要还不开门，他便扭头就走。哪里还寻不到一处睡觉的地方了？
思忖间，门却已经开了。
“四……四哥？你怎么来了？”她的墨发披散在腰间，微微卷曲，是白日梳了辫子才造出来的自然痕迹。面皮生得白净，从面上到秀美的脖颈，全是宛若梨花般的雪白，双颊也不见之前被阳光灼晒后的红晕。
岑牧野突然在想，她要剪了短发，再烫上时髦的洋卷是不是也会变得俗不可耐？如果让他做主，他是断然不会同意她做任何的改变。这副天生自然的模样，就该是少女应有的姿态。北平、上海那些胭脂俗物，只这一刹便在他的眼里黯淡无光了。
不过，又一转念，想自己定是在城市里待得太久，到了这乡野之处看到了一时新鲜的人物，才会有种莫名的心悦。至于别的，他决计没有多想。
她问他怎么来了，这话实难回答。难道要他说是特地来睡觉的吗？虽说他是遵母之命来的，但说出来也是觉得没什么脸面。于是闭口不谈，直接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麓鸣儿见他无端闯入自己的闺房，急切地上前想要把他拽住。然而手未够着，他便转过身来，对她说道：“我不习惯与别人同盖一床被子，你这儿有多余的吗？”
麓鸣儿一愣，伸出的那只手也忘了收回，悬在半空倒像是要与他拉手的样子。
岑牧野不禁觉得好笑，顺势伸手过去握了握，说道：“我以为你们小姑娘不爱用这样的握手礼。”
她慌了神，忙将手抽出来，紧张地又问他：“四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话多少有些鸠占鹊巢还理直气壮的意味，岑牧野敛了笑，反问她道：“这原本就是我的院子，你说我来做什么？”他四处望了望，屋内的摆设倒是齐整干净的，却还是女子气太重了些，不是他的风格。
麓鸣儿当下已知他的意思，还有阿娘的意思。若把人赶走，那就是她的无礼。对于这件事，她没有什么权力去反抗，却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对策，心急嘴笨地嚅嗫道：“是……是你没回来时，阿娘让我搬进来的……”
岑牧野点点头，表示知晓，“我看这屋的床也不大……”
麓鸣儿当即抢白：“四哥睡床吧！我睡榻！”
岑牧野一愣，本想说他睡榻无妨，但看她一副急欲逃脱的模样，以及那瞪得像铜铃大的双眼显露出来的惊恐之状，反倒衬得自己像个十足的坏人了。当下连辩解也觉得多余，心想着随她去罢……
他伸了个懒腰，坐到床前便开始宽衣解带。
麓鸣儿见他不语，也就当作了默许。她咬咬唇，走到柜子前，开始翻找床被。
不一会儿，岑牧野这边才躺下，正院的听差小路子便火急火燎地跌进了麓鸣儿的小院里：“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屋内俩人俱是一惊，麓鸣儿的反应比他还要快些，当即放下手中的床被，开门出去，“小路子，怎么了？”
等她扶起摔倒在地的小路子时，岑牧野这才披着外衣跟了出来，“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小路子一抬眼，见到岑牧野便已是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少爷……大太太……大太太快不行了……”
麓鸣儿闻言脚下一软，悲悸顿涌，大脑一片空白。
岑牧野一臂将她搂住，神情晦暗，怔愣了半晌，才发出声来：“怎么会这样？白日里不是还好好的吗……”语未毕，便将怀中的人扶给小路子，兀自抬腿奔出了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