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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有离开的。

有返归的。

有送别的。

有迎接的。

而她不能给自己定义，是迎接，还是送别。

盛昱从摆渡车上下来的时候，朝同事挥手再见，随后，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云葵的身影。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盛昱脸上浮现笑意，推着行李箱向她走来。

云葵的心如一片死寂的湖水，终于拨动涟漪。

那一瞬间，她改变主意了，她想跑过去抱他。

说自己好难受。

说自己没有妈妈了，没有家了。

没有学籍了，没有未来了。

可她没动。

他是那么美好的存在。

是她视野里，所有的闪耀。

但他不该仅存在于她视野里闪耀。

盛昱走近，把行李箱松开，直接抱住云葵。

他声色温润，语气带笑：“怎么傻了？”

熟悉又安全感的拥抱，她抬手，好想回抱住他。

她的手确实动了。

她的手伤了骨头，抬手的动作微微的痛。

她指尖碰到他衣服，僵住，转而移到两人之间，轻轻推开。

盛昱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太思念她了，又去搂她，想亲昵：“再抱一下。”

云葵抬头，看着他眼睛：“盛昱，我们分手吧。”

盛昱想再次抱她的手僵硬在空中，觉得听错了：“什么？”

云葵再次说：“我们分手。”

盛昱神情有稍许慌乱，他立马感觉出云葵的不对劲，双手握住她手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云葵双臂一抬，很轻松地挣开。

盛昱愣了一下，随即没再上手，温柔且坚定地告诉她：“欣欣，我说过，没什么事能分开我们俩，所有的事我们都一起面对，你是我认定的一辈子。”

云葵攥紧手指，看着他，很平静地问：“没爱情，怎么过一辈子？”

这问题，让盛昱哑声了好久。

他的哑声，对云葵来说，是最尖锐的利刃。

盛昱回神：“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云葵垂眸不看他，往后退了半步：“盛昱，别自欺欺人了，我们之间哪里是爱情？我们高中那些只是懵懂的好感，哪里是什么一辈子的感情？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正常的恋爱，从来都只是生存的伙伴而已。”

盛昱往前走，否认：“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云葵后退，坚决地看着他，反驳，“你敢说，你对我的感情没有‘亏欠’和‘责任’吗？”

盛昱说不出话，他反驳不了。

他慌乱无措移开的视线，让云葵感觉世界瞬间静谧。

她如溺入一片深海，周身冰凉刺骨，不能呼吸。

四周不再有光，她无助地往下坠。

她脑海里闪现盛昱妈妈在医院的那句疑问。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那年，怎么突然就难分难舍了！！

对。

他们根本没有确定一辈子、没有难分难舍的感情累积和基础。

高中时懵懂的爱意萌芽。

她高考后，他青涩的表白。

他表白的那天，也是她爸爸去世的那天，她就此掉入深渊。

他们的爱情明明才是一只刚破土的新芽而已，明明一点点风雨就会被折断。

而面对那样的突逢巨变，刚刚成为她男朋友的他，却对她不离不弃，以她的痛苦为痛苦，以她的责任为责任，以她的生存为生存……

为什么呢？

因为他自责，他愧疚。

两人缄默的所有，在此刻剖开。

云葵咽了口口水，喉间干涩：“所以，分手吧。”

盛昱抬眸，一把拽住云葵手腕，摇头：“我不会和你分手的，欣欣，我不会的。”

云葵的手骨被拽痛，却很大力地甩开，她字字剜他心：“当年，是因为你约我出去表白，我爸爸来接我才会出车祸去世！是因为你，我才没有爸爸！我妈妈才变成那样！！我才变成这样！！！”

明明你是这样觉得的。

你就是这样觉得的。

所以，你在亏欠、歉疚以及责任中，无所保留的来爱我。

云葵说出这话，也是在剜自己的心。

她倏然转身，躲着人群跑得很快。

却又渐渐放慢速度。

她开始走。

最后，连走动的步伐都慢了下来。

她徐徐停下脚步，视线落在脚尖上。

如果一个人沉入深海，如果她伸手，如果有人抓住她……

云葵转身。

熙熙攘攘的人群错落，都是陌生的脸颊。

她在深海里，诚然地放下自己的手。

云葵是坐公交车回去的。

她想起第一次来这座城市。

她带着妈妈，带着大包小包坐了好久好久的硬座才到这座城市，那时是盛昱来火车站接她们，带她们坐公交车。

这几年，在这座城市的一幕幕，就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回放。

明明坚信的，长大了就会变好。

这样想着，撑过了一天又一天。

可为什么，是现在这样…

云葵没哭。

实则这些日子来，她泪腺像是被安装了开关，掉不出眼泪。

她自己都诧异。

云葵坐过站了。

她顺着街道往回走。

突然，一辆自行车冒出，横停在她面前，逼停她。

沈肆一脚踩在地上，微仰着下巴：“宁老师，我叫你好几声，你没听见吗？”

他穿着短T恤校服，长袖外套扎在腰上，青春洋溢，又生机勃勃的模样。

云葵盯着他，没立即应声。

沈肆偏了下头，去看云葵耳朵，笑着打趣：“你这也没听歌啊。”

云葵依旧没应声。

明艳的阳光下，她的眼眸，是无神的。

沈肆笑意散去，一双眼睛将云葵打量：“你怎么了？”

云葵眼睫毛颤动，微微张了张嘴，干涩：“走神了。”

“哦——”沈肆不以为然地笑一下。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云葵越过自行车往前走：“我先回家了。”

沈肆看着云葵背影，然后骑着车跟上去。

他跟着她步伐的速度，自行车艰难的左右摇摆：“宁老师，我就是来找你的。”

云葵侧头：“找我？”

“我前几天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不好意思。”

沈肆感觉被这道歉噎了一下，又道：“我还给你发短信了，你看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