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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季池川在房中的情况，柳眉不知皱起了多少次。

阿黎与那季池川到底是什么关系，那日他们走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季池川伤势突然加重，人也沉默寡言更多，不再是以往那副与他针锋相对明争暗斗的模样，视线也不再动不动往沈羡身上飘，看他也不是那般警告威胁的眼神。

“鹤亭！”

一抹洪亮高昂的女声传来。

凉亭内正在吃饭的几人不约而同看过去，一村妇打扮的女子带着斗笠从外走进来，苍老的面容上带着笑意，胳膊肘处挎着一个竹篮，上面盖着层荷叶，隐约露出里面的青菜尖尖。

陆鹤亭慌忙起身迎上前去：“许姐，下这么大雨还来奔波作甚？”

被唤作许姐的妇女莞尔一笑，掀开竹篮上盖着的荷叶，将里面的青菜一棵棵取出放置到凉亭里。

“我瞧着这菜长得还算好，这些日子一直下雨，这菜再不摘都泡死了，摘多了又吃不完，便想着给你送点。”

陆鹤亭慌忙推拒，奈何许姐太过热情，一遍遍强调着陆鹤亭不收学费教村里孩子读书，这是应该尽的礼数。

沈羡几人笑着看陆鹤亭从一开始的焦急到最后的无奈接受，宋瑶从头到尾的神情都很平静，想必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少次。

看来鹿鸣村的人对陆鹤亭的印象确实很好，他这人的人品暂时挑不出来什么问题。

沈羡一边吃饭一边沉思，这段时间太过太平，她与容九阙不止一次试探过宋瑶和陆鹤亭，可两人的反应颇为正常，看不出来谁有强烈到毁天灭地的仇恨。

而她与容九阙也试过，两人可以走出鹿鸣村，但走不出江阳县，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在阻碍着他们。

说明这段记忆的主人在江阳县内。

可这江阳县的生活太平安宁，几乎到了平淡的地步，路无盗窃，家家户户和睦相处。

可十二时方盘打造的幻境放大的是某人的仇恨，她到现在也没看出来哪里值得仇恨。

这段记忆到底是谁的?

沈羡这厢还未想明白，那边雨势渐大，许姐已经要收拾东西离开了。

陆鹤亭连忙拿出蒸好的馒头包裹严实塞进许姐的竹篮内。

许姐知道推拒不得便笑着应下：“多谢鹤亭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些什么，又迎着大雨大声朝陆鹤亭喊道：“江阳县的县令之子陈昭死了，再过五日便是头七，会设宴摆席，鹤亭你也去吊唁一下吧，毕竟当初你也教过那小公子读书，权当是卖给县令一个面子。”

陆鹤亭应下声，目送许姐的身影消失在瓢泼大雨中。

厚重的云层当中雷声忽地炸开，崩裂的声音将人猛地吓了一跳，闪电浮现，照亮了昏暗的小院。

凉亭外依旧在淅淅沥沥下着雨，雨滴顺着亭檐滴落下来砸落在铺满青石板砖的地面，后来逐渐大雨倾盆，天地间雷声轰鸣四起。

陆鹤亭怔然抬眸，低声喃喃道：“又要下大雨了。”

沈羡也抬眸，只能瞧见一道接着一道的雷电炸开在云层当中，狂风吹拂而过，树木疯狂摇晃，雨水被风斜吹进来，丝丝缕缕扫在脸上，带着冰凉的触感。

沉寂的山野被大雨覆盖，轰鸣的雷声和着低沉的狂风，发出阵阵声似野鬼尖啸般的声音。

狂风暴雨来了。

浮生幻梦八

一早陆鹤亭便出门上街去，他给的理由是采办食材，沈羡自然是知道他真正的打算。

今日是宋瑶的生辰，买菜是假，采办贺礼才是真的。

但在沈羡促狭的目光中，陆鹤亭冷白的脸红透，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双温润的眸子也满是祈求与无奈，沈羡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是个有良心的，陆鹤亭这般模样便也不忍逗他，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了然点头，肯定了陆鹤亭外出“采办食材”的说法。

今日罕见地停了雨，陆鹤亭不在家，宋瑶前一天也说要在家帮忙干农活，因此并未来学堂。

沈羡和容九阙便独自在家中等着陆鹤亭回来，他们已经进来幻境将近二十天，现在依旧毫无思绪，宋瑶和陆鹤亭都试探过，村里和县里也去了不少次。

凉亭下，沈羡无奈叹气。

容九阙瞧见她的模样轻声道：“十二时方盘是我妖族圣物，原先镇守在妖殿之中，二十五年前被盗，后我父……我族妖皇派人遍寻不得，我也是在如今才见到十二时方盘的。”

他的话音落下，沈羡神情凝重，柳眉微拧起来。

十二时方盘存放在妖殿之中，把守必定严密，能从重重包围之中取走十二时方盘的人修为必定不弱。

容九阙也想到了这点，少年眉眼顿时挟霜裹雪，握着茶盏的手攥紧。

他似是想到了别的，慌张抬头看她，“我与剑尊不过是意外被卷进来的，那些魔族的目的是你，那为何不用你的仇恨来打造幻境困住你，反而要兜这么一大圈去找别人？”

“人只要有七情六欲便一定会有爱恨贪痴，即使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爱恨也会被十二时方盘放大，打造出连渡劫都难以察觉的幻境，这才是它为何能成为我妖族的神器，在大战中可以轻松困住万人，它的威力不容小觑。”

“所以明明用你的记忆打造出的幻境更加逼真，魔族为何要拐弯抹角去寻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

沈羡一怔，猛地意识到这点。

容九阙看向她，浅瞳里只有担忧与怒意，并无探究与怀疑。

沈羡微抿唇瓣，装作不在意避开他的目光：“谁知道呢，我也不太清楚。”

所幸容九阙也并无多想，只沉默着拧着眉深思。

但他的话像是一颗闷雷在沈羡脑海中炸开。

为何不直接以她的记忆打造幻境?

诚如容九阙所说的那样，人都有爱恨贪痴。

既然是要来绑她，正常人应当都会想如何放大她的仇恨让她沉迷在幻境当中，而不是拐弯抹角去找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作为媒介。

除非……

那人知道她没有心，没有爱恨，没有妄念，没有情绪。

十二时方盘无法抽取她的记忆放大她的仇恨，她没有恨的人，也没有不开心的事，这方神器于她而言没有什么威胁。

但她会被卷入进去，无论是谁的记忆打造的幻境，她一旦进来了，只要没在三十天内帮助那人脱离幻境，她一样会死在这方幻境之中。

可沈羡依旧不明白，到底为何要废这么大功夫去抓她？

又是在即墨城外设下结魂引，被季池川打断后又引她来到江阳县，出动十二时方盘，还派了魔域四大护法前来。

一时之间陷入沉默，凉亭内安静寂寥，蓝衣少年和紫衣少女齐齐沉思，亭外掀起一阵微风，随后带来一股冷香。

沈羡率先回过神来，回头看去，容貌温润的青年一身白袍，面色苍白有些疲惫，身形恍若削瘦些许，乌黑的眸子与沈羡对视，眸底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复杂，随后又重新恢复成那副安静淡然的模样。

好似不认识沈羡一般陌生。

那件事之后他们已经将近半月没见了，自打重逢以来沈羡还从未见到季池川这般的模样，陌生冷僻、淡漠疏远的模样，跟三百年前的季池川一模一样。

不，还不太一样。

三百年前季池川最初在她面前尚且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只不过后来被她发现了真面目后索性也不伪装了，整个人就是孤傲冷僻又有点病的模样。

现在的他像那时候的有病少年。

沈羡咂舌，晃神的功夫季池川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修长冷白的手端起竹杯轻抿一口，末了黑眸沉沉盯着她。

他也不说话，沈羡便也沉默着看着他，容九阙拧眉左右看看两人，凉亭内一时冷场沉默无言，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四下安静，季池川依旧沉眸看着她，用那种安静淡然又有些晦涩的眼神，沈羡无奈叹气。

她实在有些不明白季池川这人，有时候真的好像有病，莫名的执拗，莫名的怪异，一点也不像沈羡知道的那本书中的男主。

男主季池川明明是个一心向道沉默寡言、冷心冷肺目标明确的人，有野心有手段，太上忘情修成天下第一。

可她见到的季池川，是个外好人，实际心比谁都狠的白切黑，人又执拗倔强，丝毫不像那个斩断情根一路开挂的季池川。

“剑尊，你有——”事吗？

“十二时方盘每三百年才能开启一次，可炼化世间所有神器。”

温软的少女声音和清润的青年声齐齐响起，沈羡未说出口的话被季池川堵回去。

“什么？”沈羡茫然开口。

容九阙也拧眉看着季池川。

白袍青年轻抿口茶，随后收回在沈羡身上的目光看向院外的那片树林，眸底情绪平静。

沈羡与容九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依旧是一片树林，今日虽然并未下雨，但天气依旧阴沉，山体投下一片阴影，树木静止，虫鸣鸟语尽数消失，整个树林压抑沉闷，流淌着潮湿的气息。

季池川清淡开口：“十二时方盘上一次使用是在三百年前，每三百年开启一次。”

今年距离十二时方盘上一次使用刚好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