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幸存冲击的小说,陈岭贺芝全文完整版阅读
陆泽铭纠缠了我一个多月,我无数次拒绝他。他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小报记者,仿佛已经把这次访谈当作了人生追求。
「贺老师,只要你告诉我答案,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面对他的执着,我不能说没有感动,但我并非不愿而是根本不敢提起那天的故事——
我担心一旦提起往事,事态就会无法控制。
4.
直到那一天,助理打来电话:
「今天陆记者看了你的展……」
我怔怔地听助理说完,无声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5.
咚咚咚。
正巧,陆泽铭敲响了画室的门。
他进门,尚未开口,我已表现出欢迎的态度。
「我决定接受你的采访了。」
陆泽铭很诧异,一时手足无措。
我深吸一口气,向他坦言。
「那一年除夕,我死里逃生。
「陈岭的手攥住我的脖颈时,我说了一句话,一句预言。然后他就放了我。」
「当时我也没觉得那是预言,是直到 18 年后的现在才意识到的。我忽然意识到,是一语成谶的时候了。」我艰难地说。
「从头开始,慢慢说吧。」我叹了口气,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水,「请喝水。」

他很谨慎,看到我先喝了,他才喝。
访谈正式开始。陆泽铭简要介绍陈岭的情况。
「连环杀人犯陈岭,十几年来作案不下十余起,受害者均为女性,第一次犯案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均为无差别杀人。
「陈岭落网后,他供述的具体细节警方自然是不便透露出来的。直到死刑执行过后,才有关于其『良心发现』的传言传出,也就牵扯到了贺老师你身上。」
「是的。」
「据陈岭所说,他是因为『那天是过年』『忽然不想杀了』而放了你,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我们调查过陈岭的童年经历,他父亲早亡,童年都和母亲相依为命。
「后来他和母亲双双被歹人绑架,母亲的娘家穷困出不起钱,他母亲就被撕票了。他很小就孤身一人,远赴外省打工。变态杀人魔,往往都会有这样悲惨的家庭背景。」
我回想了一番,「这个事情,陈岭好像也和我讲过。」
陆泽铭追问:「他和你讲过?所以他是把你当自己人了,还是你们原本就认识?」
「不认识,也不是自己人。他是无差别杀人,我们是偶遇。」我又一次澄清,「我不是他的共犯,我没做过坏事。」
我切回正题,「所以你讲他的童年经历,想说明什么?」
「说明他没有家。没有家,也就没有过年。中国人的过年和家庭的关系是很密切的,过年时他看着别人阖家欢乐,说不定还会更加愤怒,更加极端。所以『那天是过年』这个原因对他来说,显得太『正常』了,反而就不正常了。」
我表示同意:「我明白。『没有家,也就没有过年』,这点我确实深有感触,我是孤儿,出生就被抛弃的那种,也没有家。」
陆泽铭连忙道歉,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他环顾四周,转移话题:「我看了你的展。」
「不必客套。我虽然神经质,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是个没什么天赋的人,只有出道作品是画得最好的,出道即巅峰。」
「但我很喜欢。我通过你的作品,想到了我妈妈……」陆泽铭说,「所以我来找你,不仅仅是因为陈岭那件事,也有个人私心。」
我问:「是那幅《女神》?」
「你怎么知道?」
「《女神》就是我的出道作品,也是我最好的作品。唯有极致的激情能让我画出好画,也唯有《女神》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完成的。随后几十年画出的,都是平庸之作。
「当年《女神》惊艳了画坛,很多人想买这幅画,说《女神》让他们感受到了炽烈的爱情。」
陆泽铭皱眉道:「爱情?」
「是的。画中的女人面朝画框外的世界,悲伤却含情的眼波流转,仰视着你,向你伸手,表达对你的渴求。
「很多人都说画中的女人淫荡而圣洁,能激发人的保护欲,是最完美的爱人。——不过看起来,你似乎有不同的感受。」
「不,不是爱情,是亲情。」陆泽铭笃定地说,「那幅画画的不是爱人,而是母亲;不是热烈地仰视,而是怜爱地俯视;手不是向上伸出,而是向下垂落;不是渴求,不是渴望被保护,而是奉献,是想施予保护。」
我感到心脏怦怦直跳,越跳越快,我继续追问——
「这么看来,你的感受完全相反。相当于别人是把画中的女人压在身下看,你是举在头顶看,也就有了画中女人是仰视还是俯视的区别。那么你为什么会有完全相反的感受?」
陆泽铭低声说:「我不可能把画中的女人看作爱人。因为那张脸和我失散多年的母亲非常像。有极大可能,你画的就是我母亲。」
「你的母亲?难以置信,会有这么巧吗?」
陆泽铭沉吟片刻,「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我想知道你这幅画的模特在哪里,以及我能买下这幅画吗?」
我说:「那你先说说你的故事吧。」
「……」
「交易是平等的,你想从我这里了解陈岭,我也得从你那里了解你母亲。」
陆泽铭冷静下来,「这就是你决定接受我采访的原因?」
「不全是。」
「你知道我今天去看了你的展?」ӱz
「刚知道。晚上来画室时,我的助理打电话给我,讲到了你。你看展时说那幅画像你的母亲,想买下它。说女神是母亲,你是头一个。」
陆泽铭连忙说:「我是真的想买下这幅画。」
我有我的坚持,「那么请开始说吧,你的故事——」
6.
陆记者说出了他的故事——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是我 5 岁时的事了,却是我多年的心结。我父母原本都是工人,家庭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很幸福。
「后来赶上九十年代下岗大潮,我家没能幸免,父母双双下岗。
「家里一时断了所有的生活来源,日子过得非常困难,印象中搬了好几次家,住的地方越来越小、越来越阴暗。
「家里穷困得揭不开锅。母亲出去摆摊卖烧饼挣钱,结果摊子被人砸了;父亲想跟着同乡出国打黑工,结果被人骗光了路费。
「父母每天都要去菜市场捡菜皮、碎肉,去晚了捡不到,因为当时抢菜皮的下岗工人家庭非常多。每天一家人围着空桌子喝稀米汤是常态,家里永远能听见父母的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