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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他呛到了，连忙把手里的水杯还给他。

憾生接过来喝了一口，在佟夜辉边上坐下了。

佟夜辉舌头还有些发麻，刚刚憾生吻得太深了，她想了想，客观地对刚刚的事情进行总结陈词。

“憾生，你很会亲，我很喜欢。”

听到佟夜辉说这话，憾生第一反应是想笑，第二反应是松了口气。

如今他也知晓佟夜辉肯定是记起酒后的事情了，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当时做得不对，无论佟夜辉做什么，他都应该拉开的，所以他一直认为佟夜辉想不起来也挺好，本不需要打破他们间的平衡的，佟夜辉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也一直没变，变的是他。

但现在看来，没拉开也不全是坏事。

不多时，佟夜辉想起什么似的，慌张地掏出手机，开始往备忘录里打字。

动作太突然，憾生奇怪道：“怎么了？”

“我要记录数据。”

佟夜辉是个严谨的人，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实验数据必须要及时记录，才能避免事后遗忘或者出现纰漏，保证其真实完整。刚刚发生的一切条件与反应结果她都要做一个完备的记录，以便后续的工作。

憾生默了默，问：“记录之后呢？”

佟夜辉觉得憾生变笨了，像看傻瓜一样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处理数据，再写报告了。”

憾生揉了揉眉心。虽然知道佟夜辉就是这个性子，但没想到应用性这么强，这种时候也如此严谨，实非常人。但她要这样，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陪她了。谁让她是佟夜辉呢。

“报告什么时候出？”

这话有点像王导平常训人，佟夜辉沉吟道：“我会尽快的。”

憾生点点头。

迟些时候，他开车把佟夜辉送回公寓。

憾生不知道为什么连他父亲都这么宝贝佟夜辉，虽然佟夜辉比起其他人是有些不一样，但也是个成年人了，他总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但他不认为佟夜辉会瞒他什么大事，所以便没有往深想，只叮嘱佟夜辉以后不要这么晚跑来，他会去找她的。

下车前，佟夜辉眼神飘忽，显然还有事情想说。

憾生温声问：“怎么了？”

“能不能再亲一下。”佟夜辉理直气壮道，“我需要更多数据。”

“……”憾生眯着眼看她，看到佟夜辉有些心虚了，才抬头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不能，就这么多数据，赶紧出报告，我等你。回去早点休息听到没有。”

没有骗到憾生的亲吻，佟夜辉很惋惜。

但有了憾生这句“我等你”，她便有了动力。

周一，实验室里到了惯例的严峻时刻。

今天是一位博二的师姐崩溃了。

这位师姐也是神人，她是从其他课题组跑路来的，跑路的原因是她发现自己的交心好友，日日夜夜与之吐槽辱骂导师的同门，竟是自己师母！最关键的是她们导师头都快白了！

她比较封建，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精神冲击，遂从前一课题组跑路，凭借还算卓越的能力被王导好心收留。

但王导的课题方向不是她喜欢的，为了学位她忍了又忍，终于在今日，在一个反应过了三四遍柱子，每过一遍要好几天，最后还把产物过没了的冲击下崩溃了，在实验室哭号着要退学，不搞科研了，哭声盖过了《马太受难曲》，自成曲调。

大家劝留也不是，劝退也不是，怕说错话，皆保持沉默，只有展汝晃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给她灌鸡汤。

“退什么学啊！冯诺依曼说过，如果有人不相信数学是简单的，那他没有意识到人生是多么复杂。化学同理，生活上的烦心事太多了，与其为那些事烦心，不如和实验室打交道，至少有机化学不会背叛我们啊。”

姜志文忽然凑过来说：“说的不错！但是吧——”他指了指展汝通风橱里的柱子，善良地提醒道，“汝汝啊，你的柱子好像干了。”

“啊！！你不早说！！！！”

展汝崩溃的瞬间，那位师姐不哭了，因为她发现她的新柱子也快干了，哪有时间哭啊。

晚上，为了安慰受伤的心灵，有人提起说去玉兰苑聚餐，但这回可没人请客，大伙手里都不是很宽裕，报名的人并不多。佟夜辉原本也不想去，但被大师兄和二师姐这对黑白无常以要帮助她融入集体的名义，给硬生生拖了过去。

席间他们都在说今天实验室里的事，老油注意到佟夜辉盯着手机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便问了一句：“淼淼，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连饭都不吃了。”

佟夜辉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在看怎么追求别人。”

对面梁棹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38

网上对于男女交往的步骤众说纷纭，佟夜辉查阅了文献，进行了总结，主流而正规的男女关系应当是从接触了解开始的，再是追求、确认关系、接吻、同居，最后见父母，走进婚姻殿堂。

佟夜辉骤然发现她和憾生的进程混乱。在了解之前，他们就住在同一屋檐下了，还没确认关系，他们就先接吻了，甚至在认识对方前就已经见过彼此的父母了。

佟夜辉不喜欢过程混乱的感觉，实验上一丁点的误差尚可造成巨大影响，何况是缺步骤呢，所以她决定把前面缺少的步骤先补上，以保证过程的完整性，再做最后的报告。

然而听完她说的话，反应大的不只一个梁棹。

展汝迟疑又八卦地问道：“淼淼，你要追谁吗？”

佟夜辉犹记得上次和岑初一分享完感受，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解释清自己和憾生的关系，如今面对这么多人，势必更加费劲，她实在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么多话，遂在犹豫后选择保持沉默。

这沉默可能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大家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唯有老油的理解能力和抓重点能力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他脱口而出：“淼淼你疯啦！你一个女孩子这么主动干什么？”

佟夜辉愣住：“女孩子不能主动吗？”

在她的观念里，想要就去争取，不要就放弃，这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和性别没关系，甚至这世上大部分事情和性别都没关系。

“哎呀，女孩子主动会掉价的。”

“什么掉价？我们是商品吗？”展汝不高兴了。

“欸，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说啊。”

顶着展汝犀利的目光，老油百口莫辩。他真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女孩子在恋爱关系中应该是被捧着的，他追老婆的时候，就是主动的那个，作为过来人他不大赞成女孩主动，何况在实验室待了这么久，对组里这些个女娃子，他难免有点老父亲的心态。

但展汝问得刁钻，他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果断向大师兄寻求帮助。

姜志文可不引火烧身，望着天吹着口哨躲开了他的目光。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三师姐突然说话了：“我当年也是主动追的我老公。”

大家瞬间震惊地看向她。

她耸耸肩，继续说：“他是我高中同桌兼班长。”

三师姐今年二十有八了，是硕博一路读上来的，平日里大家有喊她珂珂的，也有喊她珂姐的，主打一个亲切，只有王导喜欢她的大名，连名带姓，喊她李珂。

李珂人如其名，从小理科就好，但其实她本科是文学类专业，跨考来的这儿。当时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但她反而觉得那是她最清醒的时候。

她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从小性格比较闷，朋友并不算多，与异性更是无缘，而她的同桌兼班长对她百般照顾，在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为她出头，在她受伤的时候为她忙上忙下，长得还不错。这种情况下，应该没人会不心动。

都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那时她深信不疑，认为他只是害羞，她该主动点，是以用尽勇气，就算被同学嘲笑，也没后退过，甚至弃理从文，只为继续和他一个班，和他读一个学校一个专业。

他们形影不离，像连体婴一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他有聚会她也会跟去。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情侣。实际上并不是。

李珂一度也觉得自己是在犯贱，何苦做到这种程度，但又不愿死心，因为他从没拒绝过她。直至无意间听见他的兄弟笑话她，而他分明在场，却没有任何反驳，她方才醒悟过来，她喜欢的那个少年不会让她被这样议论，遂狠下心放弃这段单行道般的感情。

但这时候另一句话应验了。

当你不爱一个男人的时候，他最爱你。

李珂花了比别人更大的力气考回自己喜欢的专业，让人生回正轨，这时候，她喜欢过七年的男人却回心转意了。他告诉她，他不想她离开，要和她结婚。那时李珂已经说不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并不想拒绝。

如今她干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回家能见到自己年少时候喜欢的人，曾经的梦想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