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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侍卫的身份出现在那里了。北境动乱，战局紧迫，他必须得进宫一趟。通商之事他违逆了圣意，许多事情，还很是复杂。

残忍的现实如期而至，却又让两人毫不设防地挨了当头一棒。赵亮支支吾吾地难以开口说出离别，“我……”

陈芸反倒要坦然许多，回身看向赵亮。淡然一笑道：“去吧。”

“……”良久的沉默过后，赵亮沉沉地应了一声，“好。”

马蹄踢踏，在雪地里猜出咕吱咕吱的声音，似乎是在妄图掩盖两人的心跳。

陈芸走出许久，也未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她知道自己正在别人的视线之中越来越小，也知道这段距离越来越远。

“驾。”

陈芸一夹马腹，骏马快速地跑了起来。

她就是这样的残忍。

如果分别时过于难受，那她宁愿快刀斩乱麻。

这便是陈芸。

一直跑到四海酒楼门前，陈芸才从马上跳下，蹙眉看着落了锁的大门。嗤笑出声，“好，很好。”

这一场角逐，终究是要来了。

“安老板？”

身后传出憨厚的声音，不用回头，陈芸都知道是谁，“杨掌柜，我回来了。”

杨韬激动地搓了搓手，朝着陈芸走过来，顺手接过了陈芸的马绳。见陈芸盯着四海酒楼门上的锁看，便解释道：“查封了，已经有几天了。安老板这边请。”

杨韬走在陈芸身前两步远处，边走边说：“我在后巷买了一处宅子，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安老板您搬到那儿去住。那天官府来查封，我就知道您一定是已经成功拿下了通商权。这是在给咱们下马威呢。安老板放心，四海上下无一人抵抗，全数听从官府的指示。没有起任何冲突，绝对不会给您添乱。”

陈芸点点头，调整心态看向杨韬，较之之前好似容光焕发了许多。陈芸浅浅笑了一下，“你做得很好。”

“嘿嘿。”杨韬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似是有些尴尬，“我哪里懂这么多呀。是玉娘说，一旦你拿到了通商权，朝廷势必会找各种借口来找我们的茬。目的就是查封四海尽可能多的产业，让你陷入难堪的境地。前几天，果真来了一大波人，说什么咱用的肉不新鲜，把人吃得闹了肚子。就要查封。底下还有两间纸坊，一间茶楼，也被封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新买的宅子就在四海的后院对门，站院里还能看见二楼陈芸的房间。

“穗穗，安老板回来了。”杨韬朝着屋里大喊了一声，又转向陈芸，恭谨道：“安老板，您一路劳累，先去歇歇脚吧。剩下的事情，等歇一觉醒来再说。”

“安姐姐。”

“安老板。”

穗穗和杨璇雨手牵着手，从屋里跑出来，乐乐呵呵地朝着陈芸奔来。

陈芸摆了摆手，“我不累，你把玉娘叫来一下，我有事和她商议。”

说完，立即弯下腰，稳稳接住飞奔而来的杨璇雨。孩子是要长得快一些，仅仅时隔两月又余，杨璇雨足足结实了一圈。还好陈芸如今的力气大，否则真的保不齐会被她扑倒呢。

“小雨，长大了呢？也壮了。”陈芸两手撑在杨璇雨腋下，举起来在院子里转圈圈，看得周围的两人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

穗穗惊叹地吞了吞口水，“安，安老板？南燕水土，这么养人吗？”

杨璇雨倒是开心，“安姐姐，安姐姐。”

进屋又拉着陈芸喋喋不休，“安姐姐，我们学院新来的夫子好厉害，他讲课我一点都不困。只是……”

陈芸捏了捏杨璇雨的脸，轻问：“只是什么？”

“只是，我的国策课第一被人抢了。那个江笑寒好厉害，一来就抢了我的第一。哼”杨璇雨嘟着小嘴，两手叉腰，“不过，安姐姐，我的武学一直是第一。”

陈芸离京时，麓园书院整改的事情才刚刚提上日程，没想道竟这么快就有了成效，“小雨，你说的这个江笑寒，是女孩子吗？”

“对呀。她是少傅家的小姐，娇娇弱弱的，连张弓都打不开，武学课时只站在旁边看。安姐姐，你说江笑寒怎么那么厉害，她只比我大三岁，就看过那么多的书。有一次，夫子讲课，讲到女子本弱。江笑寒直接站起来反驳夫子，哇，好厉害。安姐姐，改日你真应该见一见她。看着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叭叭叭叭的，我都说过不她。”

第178章雪未停

第178章雪未停

“有次她还和武统老师吵了起来，我都害怕武统老师一巴掌把她扇飞，她那么瘦弱。最后还是我去拉架，武统老师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罚她跑圈……”

杨璇雨比之前活泼了许多，拉着陈芸将她不在的这两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学园里新来了许多的女孩子，她终于有了朋友。隔三两句就要提一次江笑寒，言语之间满是好奇和欣赏。

陈芸的眼神一点点地变得柔善欣慰，抱着杨璇雨，眼睛是盯着远处不聚焦的，“小雨，你日后，想做什么？”

“行侠仗义，保家卫国。”

稚嫩的声音回答得铿锵有力，毫不犹豫，说完还又补了一句，“江笑寒说她要做大熠第一位女首辅，辅佐明君。”

陈芸鼻子一酸，眼角也跟着酸涩起来。

好一个行侠仗义，好一个保家卫国，好一个辅佐明君的女首辅。

终于，女子的理想不再是贤妻良母，不再是相夫教子，不再是深居后宅，附庸他人。

“安姐姐，你怎么了？”

杨璇雨从陈芸怀里爬起来，小小的手伸过去帮陈芸擦泪。

陈芸笑了笑，又将她抱在了怀里，“安姐姐没事，安姐姐只是高兴。”

去他的女子本弱。不过是为了束缚人的一句屁话罢了。

也许这些小女孩慢慢的长大，还会遇见许许多多的问题，也许军营不让她们进，也许朝堂不让她们入。可那又如何，总有勇敢的女子会冲在最前面，冲破世俗的桎梏和束缚，在泥泞里开出最绚烂的花来。

冬雪来临的时候，春的嫩芽只是隐藏在了皑皑白雪之下。终有破土而出的时候，那时候便是万物复苏，春满人间之时。

陈芸和穗穗坐在一道，看着院子里杨璇雨小小的身影在雪中舞剑。家里没有合适的剑，她舞的是杨韬用木头削成的木剑，小小一张脸严肃又自在，在雪地里上下翻飞。享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的丝丝冰凉，享受着寒冷撞击木剑的刺激感。

院门吱呀一声从外头推开，杨韬撑着伞将玉娘从外头引进来。收伞的时候不小心弄了一些雪水在玉娘的裙摆上，杨韬憨憨地伸手过去擦。

玉娘笑了笑，轻声说了什么，杨韬才直起腰来。

陈芸眸色一闪，嘴角浅笑一下，“玉娘。”

被喊的人轻眨着眼睛看过来，也回了一个大大方方的微笑，“安老板，回来了？”

“回来了。”

杨韬将伞立到一边，在门廊处跺了跺脚，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招呼着，“安老板，外头天冷，到里边聊吧。”

陈芸将手中的茶递给穗穗，回道：“我在外头坐会儿吧，许久不见京城的雪了。”

“坐外头聊吧。”玉娘朝着杨韬笑了一下，抬手示意了什么，便朝着陈芸走了过去。

穗穗让出座位来，玉娘便坐了下去。

陈芸的眼睛一直追随着玉娘的身影，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韵味。

“安老板，我有追寻自己的权力。”玉娘坐下来，对上陈芸的眼神，眸中满是坚定。

陈芸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许久，脑中闪过许多的画面，有曾经玉娘那种怯懦的不自信的，也有她在坊间时的坦然，有面对客人时的紧张彷徨，有生意做成时的欣喜……

所有的脸在陈芸眼中一张张重合叠加，最后落入一双神情坦然，无比柔和的眼中。

陈芸缓缓眨了眨眼睛，轻声肯定，“当然。”

每个人都权力追寻自己，追寻自己的自由，追寻自己的幸福，追寻自我的价值。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陈芸才讲道：“我想关停四海在泾汾城所有的档口铺子。”

穗穗抱着杨璇雨进到屋里，杨韬不知在厨房忙着什么。院中只有陈芸和玉娘两人，只能看到清雪蒙蒙中两道白色的呼气。

玉娘什么也没有问，垂眸思索片刻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