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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抬脚进了内室给秦烜收拾床榻，却是刚一抖开被子就哐啷一声响，两块木板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钟白听见动静探头看过来：“盛姑娘，怎么了？”

　　盛婠摇着头将木板捡起来，刚想说没什么就看清楚了那上面的字，嘴边的话顿时凝住了。

　　那是萧懿夫人的灵位。

　　钟白也看见了，抓着抹布走进来：“这是皇上小时候刻的，以前就摆在书案那，后来有一回夫子夸皇上文章写得好，邀他回家谈书，就这出趟门的功夫，回来的时候灵位就被摔坏了，说是咱们吓到了那位萧嫔娘娘，不许皇上再把东西拿出来。”

　　还有件事钟白没提，那就是从那之后，秦烜原本十分优秀的课业也一天天糟糕了下去，成了所谓天资不足之人。

　　可盛婠虽然不知全部，却仍旧听得心口一颤，不自觉摩挲了一下裂口，本该粗糙的地方却没有一丝木刺，盛婠越发难以想象，孤苦无依的那些年，秦烜到底抚摸过这块灵位多少次……

第240章遗物

　　盛婠将灵位搁在桌子上，掏出帕子轻轻遮盖了一下，随即便帮着钟白将内室打扫了一遍，钟白很过意不去，如果秦烜住在珩院，那盛婠自然是要跟着他的，这院子清理干净也只有他自己住。

　　“盛姑娘，你歇着吧，我自己收拾就行。”

　　“闲着也是闲着。”

　　她也想做点什么，不然在这间处处透着苛待的屋子里，她怕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萧家的确是供养秦烜长大，可这样的供养真的算是恩德吗？

　　盛婠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灵位，兴许真的是她心胸狭窄，倘若当年寄居在萧家的人换做是她，只凭萧家摔了灵位这一条，别说报恩，不和萧家结仇已经算是仁厚了。

　　秦烜啊……

　　她闭眼叹了口气，心口闷闷地疼，冷不丁门口传来一声低笑：“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钟白，你又胡闹了。”

　　钟白瘪瘪嘴：“我就不进那院子，什么破地方，谁稀罕……呸！”

　　盛婠被惊动，快步从内室走了出来，一抬眼就瞧见秦烜正靠在门口，他大约有些醉了，眼神有些迷蒙，浑身都透着酒气。

　　盛婠怕他站不稳摔了，连忙上前几步扶他坐了下来：“既然知道我们在这，让人喊我们回去就是了，做什么醉着酒还要找过来？”

　　秦烜搂着她的腰，将头靠在了她小腹上，声音带着醉酒后特有的沙哑：“我也想回来看看……这里还有些母亲的遗物，收拾一下都带走……”

　　钟白看他一眼：“您醉成这样怎么收拾啊？您又不让旁人碰，要不明天早上来吧。”

　　秦烜含糊地笑了一声：“你不能碰，盛婠可以……”

　　他声音软下去：“我们一起收拾，就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钟白被嫌弃了，愤愤不平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但两人都没搭理他，他也只得悻悻作罢。

　　盛婠扶着秦烜进了内室：“好，你看着我收拾。”

　　她本想将人扶上床榻让他躺一躺，可秦烜却一眼看见了被放在桌子上的灵位，挣扎着走了过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抬手隔着帕子轻轻碰了一下，可眼底那一瞬间闪过的沉痛却清晰可见。

　　他指腹划过灵位的裂口，声音又低又哑：“十五年了……”

　　他十一岁刻好的灵位，已经坏了十五年了。

　　盛婠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对秦烜的过往知道得得太少了，一句逝者已矣根本毫无用处。

　　她只好走近一些，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秦烜侧头朝她笑了一声，自己收拾好了心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已经习惯了……钟白，拿出去烧了吧，已经有了新的灵位，这个见不得天日的，就不必再留着了。”

　　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了进来，闻言应了一声，很快就上前将摔裂的灵位拿走了。

　　秦烜再没言语，靠在床头仿佛是在醒酒，可他的目光却透过窗户一直看着外头的火光。

　　那不止是一个坏掉的灵位，更是曾经数不清个日夜他伶仃一人时的慰藉。

　　盛婠静静陪他看着，等外头火灭了才打起精神来：“我们看看夫人留了什么东西给你。”

　　秦烜配合地应了一声，半跪在地上将床底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拖了出来。

　　盛婠拿抹布来擦了擦灰尘，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萧懿夫人是个没出嫁的女儿，没有夫家，没有嫁妆，留下的东西想必不会有多少。

　　可她还是没想到里头的东西竟然只有一双做得歪七扭八的小鞋子，和一个十分破旧的木盒。

　　她微微一愣。

　　秦烜将小鞋子拿起来：“是不是很丑？我娘不善女红，这双鞋只穿了一次就坏了，我当时还以为她会越做越好，没想到……”

　　那是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秦烜显然不想提起这些不算愉快的往事，很快就将鞋子放下了：“我记得还有一方帕子和一些簪環首饰。”

　　他将那个盒子拿起来，盒子底下果然压着一方被层层油纸包起来的帕子，可盒子里却是空的，并没有任何东西。

　　秦烜拍了拍头：“醉得脑子都糊涂了，差点忘记首饰早就被我变卖了，把这两件收起来吧，应该是全部了。”

　　他看似没有异常，可眼底却极快地闪过一丝落寞，他应该很后悔当初变卖了母亲的遗物，可若是还有别的路能走，他又怎么会走到那一步呢？

　　“萧懿夫人在天有灵，不会怪你的。”

　　秦烜没说话，只借着半跪的姿势将盛婠揽进怀里，在她颈侧轻轻蹭了两下。

　　察觉到皇上不在，萧家很快有人找了过来，秦烜收拾好心情，抬脚走了出去，说话声透过窗户传进来，进了这个院子，萧家人大约也是有些心虚的，声音始终不高。

　　盛婠找了个小包袱，将那双鞋子包起来，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那个空了的首饰盒上。

　　钟白说，秦烜十五六岁时做了些生意，那也就是说十年前，萧家毕竟是权倾一方的大户，如果是萧家出去的东西，哪怕只是个庶女的东西应该也会有人留心，说不定她能找到些什么痕迹将东西找回来，就算只有一件，对秦烜来说应该也是个慰藉。

　　她心里正盘算着，冷不丁秦烜就在外头喊了她一声，她连忙将东西收进包袱里起身走了出去。

　　秦烜朝她伸出手：“夜深了，回去歇着，明天还得赶路。”

　　盛婠看了眼戳在门边的钟白，这才抬脚走过去：“你不想住在这里吗？”

　　秦烜也跟着看了眼钟白，脸色平静无波，甚至还低笑了一声：“他是不是和你胡说八道了？只是住一晚而已，哪里都一样。”

　　反正都不是家。

第241章他什么都知道

　　许是对萧家心存忌惮，盛婠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天色刚蒙蒙亮她就睁开了眼睛，身边却已经空了。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就瞧见暗淡光影下有人正坐在桌边出神，再仔细一瞧才看出来是秦烜。

　　他正在看那双萧懿夫人留下的鞋。

　　先前当着她和钟白的面，秦烜什么都没表露，仿佛丧母之痛已经平复，可现在看来这个槛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那毕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盛婠下意识起身想去陪他，可刚一动就反应过来，她是马上就要离开的人。

　　心意已决，何必多生误会？

　　她挣扎许久又躺了回去，却是怎么都没能再睡着，只好这么睁眼等着天亮。

　　然而今天这太阳却仿佛故意和人作对，迟迟不肯露出来，盛婠等的眼睛都酸了，外头仍旧是黑的，她不得不闭上缓了缓。

　　再睁开的时候，她偷偷看了眼秦烜，对方仍旧安安静静地坐着，这么久过去，动都没动一下。

　　盛婠抓紧了被角，许久才垂下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响起一声鸡鸣，秦烜仿佛被这声音惊动，身体微微一颤，从缅怀里回了神，盛婠看见他将鞋子放了回去，仔细地将包袱恢复成了原先的样子，然后转身朝床榻走了过来。

　　她仓皇闭上了眼睛，静静等着对方将她喊醒，可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先来的不是呼唤，而是一个很轻很轻的拥抱。

　　秦烜俯下身抱住了她。

　　他抱了很久，可动作却始终轻柔，若不是她的注意力都在秦烜身上，几乎要感觉不到。

　　盛婠不明白秦烜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仿佛这个拥抱是他偷到的一样。

　　因为这个拥抱，盛婠有些心神恍惚，就算上了马车心思也是乱的，被秦烜喊了几声也只是敷衍。

　　秦烜只当她是瞧见了萧家如此繁盛，想到了谢家的落败所以心里难过，并没有多言，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让她靠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