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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因为那妇人冤家路窄的，不管他们去哪里，她总会跟过来，到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索性一咬牙扭伤了脚，贺煜这才打消了继续闲逛的心思，背着她回了驿馆。

只是驿馆里头却十分热闹，蔡添喜带着玉春，钟白带着几个禁军正窝在驿馆大堂里收拾东西，桌子上凳子上地面上到处都是盒子，两人根本无处落脚。

陆羲愣了愣：“这是怎么了？有人送礼？”

钟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幽怨：“陆姑娘，您这怎么还明知故问呢？这不都是您买的吗？我这写册子写的手都麻了。”

陆羲听得目瞪口呆，她买的？她什么时候买的？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她满脸茫然：“莫不是有人送错了地方？我不曾买……”

“没送错，”打断她的是贺煜，对方凭着一双长腿，灵活地在盒子箱子中间穿梭，找到了一张椅子将陆羲放了下来，这才接茬道，“都是我们一起选的。”

陆羲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我们……一起？”

她为什么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和贺煜一起挑选过东西，她一路上都在防备不让贺煜看见那位……

等等！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百宝阁的时候贺煜似乎的确问过她什么东西好不好，她当时看都没看，十分敷衍的嗯了一声……

她看向贺煜：“我说嗯你就买了？”

贺煜很是理所当然：“你都嗯了，这还不够吗？”

陆羲被噎的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她明明记得贺煜不是这么铺张浪费的人，甚至有些时候他是十分节俭的。

当初就因为她做主给后宫的娘娘们送了东西，他心疼得当即就分了她的权，可今天怎么……

“这么多东西我哪用得完？快让人送回去退掉。”

“我不，”贺煜拒绝得义正严词，“让人送回去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陆羲又是一噎，很是为自己之前的敷衍懊恼，她不知道贺煜骨子里也是这么大手大脚的人，早知道这样她怎么都是会分一缕心思在他身上的。

眼见说不动贺煜，她只得将目光落在钟白身上：“钟统领……”

“陆姑娘你别找我，我不去，”钟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还想趁着南巡，船上有姑娘的时候找个媳妇呢，我这要是去退了货，回头传出去了，我多丢人呐。”

陆羲：“……”

就退个东西有什么好丢人的？！

陆羲深吸一口气，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我自己去。”

贺煜一把勾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上了楼：“买都买了，怎么好和百姓争利？陆姑娘，这可不是大家所为。”

陆羲气地锤了他肩膀一下：“什么大家小家，哪有人这么糟蹋银子的？”

便是她金尊玉贵被娇养的时候也不曾这么花钱如流水。

贺煜也不恼，把她放在床榻上俯身压了上去，脑袋搭在她肩膀上闷闷地笑。

他是真的高兴。

兴许在陆羲看来他的确是有些铺张了，可她不知道自己看见这驿馆里有那么多属于她的东西心里有多高兴。

他无法形容自己得知陆羲的行李只有那一个小包袱时的心情，只觉得心口空的发慌，眼下那么多东西买回来，他那空虚的心脏才算是被填满了。

仿佛只要这里填满了陆羲的东西，就会将她牢牢留下一样。

可这样的心思他不能告诉陆羲，所以只能自己暗搓搓地高兴。

陆羲果然是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索性不再理会，反正买都买了。

“那就留着吧，往后说不定用得到。”

东西她不会带走，蔡添喜和钟白不说旁人也不会知道这些东西是买给她的，只要带回宫，随便送给谁都能讨得对方欢心，如此也不算浪费。

贺煜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还腻歪在她身上不肯起来，陆羲只得推了他一把：“皇上洗漱歇着吧，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去兰陵吗？”

说起这件事，贺煜总算正经了些，他翻了个身躺在床榻上：“是要回去，六年了……”

打从元安十八年上京入陆家家学读书，他就没回过兰陵，直到十九年开春他与陆羲定下亲事才再次折返，主要是想请萧家长辈来为他提亲；也是祭拜禀告母亲，说自己要成家了。

他当时以为，自己再次回去会是带着陆羲一起，却没想到那之后竟再没机会，直到今天。

一宿无眠，他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年幼时候母亲略有些模糊的脸，他不善丹青，也就从不曾留下母亲的画卷，可有些人不用画就会根植在心里。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宿，鸡一叫就坐了起来，得益于以往他曾经无数次将陆羲撵下床，他这一动陆羲也就跟着醒了。

贺煜有些过意不去：“我们坐马车去，你可以在车上再睡一会儿。”

陆羲摇了摇头，她也不算是被贺煜吵醒的，她心里惦记着那位妇人，这一宿睡得也的确是很不踏实，对方应该是住在这里吧，等离开彭城就不会遇见了，那时候她就能睡安稳了。

她起身换了套十分素净的衣裳，等出门的时候钟白已经套好了马车，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上来：“都已经置办齐全，可以出发了。”

他说的置办是指香烛纸钱，钟白对这位萧懿夫人是见过几面的，她临死前有段时间很频繁地进出过萧家，现在想来，可能是知道自己不大好，在托孤。

钟白心里有尊敬也有怜悯，东西准备得都很足，他也希望这位夫人在九泉之下能过得很好。

马车咕噜噜往前，逐渐穿过彭城和兰陵的交界，进了萧家的地盘，又穿过修建的十分宏伟繁华的萧氏祖坟进了荒芜的后山，一座勉强算是体面的墓穴出现在钟白眼前，隔着十几丈远他就停了马车：“爷，到了。”

马车里好一会儿才响起动静，贺煜打开车门走下来，抬手扶了一把陆羲，然后握着她的手安静地看了那墓碑好一会儿才抬脚走近，撩开衣摆慢慢跪了下去：“母亲，儿子不孝，终于来看您了……”

第235章萧家家主

贺煜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随后盘膝坐了下来，抬手十分细致地去擦墓碑。

墓碑并不脏，显然萧家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可贺煜仍旧擦了很久，陆羲起初还想等着他擦完了再去烧纸钱，可看着看着就明白了，贺煜这不只是在擦墓碑，也是在寄托哀思。

他的母亲离开他太久了，即便他一直记挂着，即便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隔着时间洪流，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千言万语就都融进了这轻柔又仔细的擦拭里。

陆羲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墓碑上的萧氏两个字，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放轻动作烧了纸钱，等贺煜停下来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

母亲是谁都无法替代的，她该给这对母子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可一回到马车上她就瞧见钟白眼眶发红，看见她过来十分别扭地躲了一下。

世人皆有父母，丧亲之痛大约是都能感同身受的，陆羲顾及他的脸面，体贴得什么都没说，可钟白毕竟是钟白，不多时他就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样子，还主动凑过来摆出了一副要和她说悄悄话的样子：“陆姑娘，你靠近一点。”

陆羲稍微挣扎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别说和钟白靠近，他们同乘一辆马车都不好，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钟白这人就是让人觉得不必有太多顾忌，兴许是心性太单纯了吧。

再说了，他的悄悄话能和谁有关系呢？

她远远看了一眼贺煜，见他已经开始烧纸钱，并没有转身的意思，这才轻轻咳了一声：“钟统领有话说？”

钟白忙不迭“嘘”了一声：“姑娘小点声，我就是想偷偷问一句，皇上有没有和你提过当年他受伤的事儿。”

受伤？那次重伤濒死的事吗？

她摇了摇头，眉头不自觉拧起来，她一直以为这件事钟白和萧家人都知道的，只是不肯告诉她，怎么钟白这话听起来像是他也不知道呢？

“皇上没和钟统领提过吗？”

钟白摇摇头，目光复杂了起来，大概是想起当年的事多少都对陆羲生出点埋怨来，可又知道罪魁祸首不是她所以又克制地收了回去：“皇上醒过来后只说是遇见了土匪，也不知道京城哪来的土匪……”

陆羲无意识地搓了下衣角，当年她也觉得这个理由荒谬，一直以为还有什么别的内情，进宫这些年她试探着问过几次，可每次提起贺煜的心情都会变得十分恶劣，有时候甚至大发雷霆，时间一久她也就知道了贺煜很避讳这件事，只好不再提。

此时被钟白这么一问，压在心里多年的困惑才再次浮上来。

钟白哐啷一下拔出了刀：“要是让我知道是哪地土匪下的手，我非得带着弟兄们把他们老巢给端了，然后把他吊起来片他个百八十刀……我是不是得去买把快刀，好像还是钝得好……”

他嘀嘀咕咕起来，自言自语地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