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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担心你师父，他再怎么说如今也是真神之身，就算不是我父帝的对手也总能拖延一些时间，我这里就快好了。”

许是觉察到她醒来，谢九桢忙安抚道，生怕她又急急去蛮荒送死。

路雪柔身子沉重，只能躺在原地，声音有些沙哑：“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九桢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只道：“龙族的致命弱点便是逆鳞之处，我知晓父帝的逆鳞在何处，只是父帝吸走了九翼天龙的法力，寻常的法器伤不了他，只有注入九翼天龙的鲜血。”

路雪柔忽然明白了，原来她方才进山洞看到的，应该就是他取九翼天龙鲜血时受伤留下的。

而如今，他又在用自己的法力锤炼神器，九翼天龙的血如此霸道，他刚历劫回来，只怕法力还没恢复多少。

路雪柔虚弱地摇摇头：“你扶我起来，我如今仙法比你高，我来炼这神器。”

谢九桢只冲她淡淡一笑：“不必，你受了伤，我给你施了沉身术，且好好休息，待我结束这一切，便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其实，两日前他进到蛮荒禁地之时便已经料到了今日之祸，他也已经寻到了解决之法。

一切他都安排妥当，包括他自己的身后之事。

谢九桢不愿说，父债子偿，亦是天经地义。

只是他如今还有唯一一个未曾放下之人，他或许不甘，或许挂念，又或许是愧疚，只想将她本该有的快乐还给她。

路雪柔看向他，心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谢九桢，你想做什么？”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谢九桢在同她告别的感觉。

谢九桢看向她的眼神从未如此温柔过，只是温柔中又带些凄然。

这样的眼神看得路雪柔心中有些发慌。

“怜儿，不要介意我这般叫你，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我前些天遇见司命，他说你重新醒来没多久就去问了他我们的天命姻缘？”谢九桢虽是笑着，眼神却都渗出伤来。

路雪柔看着他，竟一时答不上来。

许是见她沉默太久，谢九桢又只得继续道：“你想斩断我们之间的天命姻缘，若是从前，我定然不愿，可是现在，我成全你。”

他的语气很轻巧，就像是在说着一些很寻常的事情。

若不是路雪柔在他眼中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痛楚，她都要觉得他是否真的释然了。

可是，说成全，岂是那么容易一句话便能解决的？

司命星君曾经同她说过，除非有一人死，这天命姻缘才能彻底了断。

路雪柔忽然神色一紧：“你难道想用自己的命去与搏一把吗？”

神器在这一刻大功告成，那把剑，一半赤红，一半碧蓝，浑身散发着一股至纯之气。

谢九桢拔出剑来，缓缓走到她跟前：“有何不可？我谢九桢这辈子没有做过几件对的事情，唯独这一件，我觉得才不枉费我这仙界太子的名声。”

曾经有人说，做错了事就要想办法去弥补，可却不是每个错误都能弥补得回来的。

比如说他欠她的，这辈子，哪怕是用性命去还，也不见得就能还清。

而这世上又岂会有后悔药吃？

路雪柔忽然心头一阵难受，喉咙就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谢九桢……”

本来，她是想出声阻止的，可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了。

师父说，为天下苍生，人人可死，师父可以，她可以，谢九桢自然也有这般选择的权利。

她铱驊又有何立场去制止呢？总不能坐视苍生困难，而她还只顾儿女私情吧？

到底，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三十四章 皆是风华无双少年郎

到底，人都是会成长的。

谁都不会永远是风华无双的少年，而成长会用残忍的方式来让人领悟诀别。

不管是路雪柔，还是谢九桢，最终的选择都是六界苍生，也只能选择苍生。

原来，一切都是天命弄人，当初路雪柔喜欢谢九桢的时候，谢九桢狠狠伤害了她，甚至成为杀死她的帮凶。

后来却又有无妄天君晋升为真神，降怒仙界，天帝被贬进了蛮荒天牢，而谢九桢被贬下凡历劫。

可如今，天帝成魔，却又只能是谢九桢以命去搏一丝生机。

原来世间，真的有因必有果，过往一切，不过是在作茧自缚。

谢九桢怅然一笑，也好，还算得公平。

他伸手替路雪柔理了理鬓边散乱的碎发，语气温柔：“你放心，我不会舍得你痛苦的，若是我回不来，我会让你忘了我，永远忘了我。”

说罢，他一挥手，朝她使了个昏睡咒。

路雪柔的眼皮一点点变得沉重，却还是强撑着低喃道：“不！不许！”

哪怕是痛苦，她也应该要记着他的，怎能将他忘记？

谢九桢轻吻过她的眼睛，语气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沉重：“若是有来生的话，我一定不会错过你，我会最爱你，不舍得你受一点委屈，到时候，若你愿意，我护着你一辈子……”

只是，他心中很清楚，只怕他此一去，便恐怕再不会有来世了。

所有的一切，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路雪柔已经没有了意识，后面的话，她也听得不真切。

只是，她对谢九桢最后的印象，便是他提剑阔步迈出铸剑阁的背影。

阳光从他面前撒进来，长风吹起他玄色衣角，一如少年时的他，那般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路雪柔恍然间闭了眼，眼角默然流出一滴眼泪来。

她知道，这一定是最后一眼了，她看不到了。

可是，她还没有答他，若是有来世的话，她……愿意。

但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是神仙，哪怕是上古火凤，涅槃重生也已然不易，她根本……也早就没了来生。

原来，她与谢九桢，说是天命姻缘，到最后，却是永生永世，都没有了缘分。

当然，也许是缘分，都在年少之时就被用光了吧……

……

就像是做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梦。

梦里，路雪柔在一片漆黑里寻找，摸索着，却始终找寻不到出口。

她是被天边一道惊雷打醒的。

睁眼之时，天边残阳如血，连那闪电都是赤红色的。

路雪柔能清楚的感受到，谢九桢给她施下的沉身术正在一点点变弱。

她知道，如果法术彻底失效，那就意味着……施术之人殒灭了。

不要，不要！

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嘶叫着，心里在祈祷着，可是下一瞬，术法解开了。

路雪柔这才感觉身体恢复了正常，她近乎狼狈地爬起身，顾不得受伤的痛驾云一路赶往蛮荒方向。

只是，她还没有进去，便看见有无数天兵的尸体躺在地上，浓重的血腥味盈赤着鼻腔。

鲜血一点点渗进蛮荒的黄沙之中，浸透满目血红。

路雪柔突然软了腿，差点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能拼到如此惨烈的程度，那谢九桢还有师父……她不敢深想，只一路跌跌撞撞往里跑去。

可是满目苍凉，不是伤兵就是尸体，根本找不到她想找的人。

“师父！谢九桢……”她在人群中大喊着，骤然就红了眼眶。

没有人回应她，只剩了这蛮荒禁地呜咽的风声，如同低泣。

路雪柔一下瘫坐在地上，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一瞬间抽走。

难道……师父和谢九桢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

心底里，她是极不愿意承认的，可是为什么，眼泪还是会如此不听话地往下掉？

第三十五章 人间八苦

佛曰：人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其实仔细算下来，除了老这一苦，路雪柔与谢九桢都切实体会过。

路雪柔还记得，她刚生下来的就是上古火凤，是仙身灵根，不用修炼便就是仙，真是好命之极，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可是，她如今方才明白，明明老天都公平的很。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殪崋事实上，不是她没有劫难，而是这劫难来得稍微慢一些。

而一旦到来，便是如此痛不欲生。

路雪柔屈膝，紧紧抱住自己，将脸埋到膝盖上，身子一颤一颤地流依譁下眼泪来。

眼泪不能将痛苦都宣泄出来，可却是极好的，表达难过的东西。

师父……谢九桢……都不在了，那她该如何是好？

世界上最爱她宠她的人没了，她唯一最爱的人也没了。

心脏丝丝像是在碎裂……

“怜儿。”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沙哑。

路雪柔的身子僵住了一瞬，缓缓仰起头，便看见无妄站在她身旁。

无妄身上的白袍虽说脏了些，脸色差了些，可却是实实在在的活着。

她一瞬又大喜，顾不得如今泪眼朦胧，狼狈不堪的模样，一把抱住了无妄。

“师父！太好了你没事，吓死徒儿了。”

无妄同往常一样，轻拍着她的背：“不怕，有为师在。”

有师父在，她不会怕的。

不知过了多久，路雪柔这才松开他，哽咽着问：“师父，那谢九桢呢？去了哪里？”

无妄只是淡淡看过那些路过的天兵，却始终一言不发。

路雪柔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去看她的手腕。

可是那里只能看见一只光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