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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迎着孝昭帝的目光说：“若大旱没有发生，陛下也可借此让太后和瀚京的世家大族捐出善款，平息民怨，再砍了臣妇一家和晋安侯府所有人的脑袋为太后出气，想必太后也不会再继续生气了。”

不管有没有修筑蓄水工程，太后此次大寿都是极其奢靡的，皇室和世家大族的生活也都骄奢惯了，孝昭帝一直在朝中提倡节俭，也是收效甚微沈妙这话，倒是中了孝昭帝的想法。

孝昭帝想了想又问：“这借口可以随便找，这些款项从何而来？”

国库空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去年该拨到漠北的军费都还没拨，齐王已经自掏腰包补贴了许多进去，太妃们住的行宫也一直没有修缮，六部天天叫苦要钱，孝昭帝还真想不到还从哪儿筹钱。

沈妙跪下，说：“接下来的话都是臣妇自己想的，和旁人无关，陛下若要降罪，责罚臣妇一人就好，还求陛下莫要迁怒旁人。”

孝昭帝看了楚清宴一眼，沉声说：“你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楚陛下隆恩，”沈妙谢了恩才继续道，“春猎之行，齐王殿下曾说陛下准备裁军，这些将士为了昭陵出生入死多年，突然被裁，难免会因为近乡情怯有失落，若是让户部按照这些将士的籍贯让他们返乡修筑蓄水天池，他们的家人应该会很开心，如此可以减少民怨，等天池修完，陛下再降恩放他们归家，这些被裁的将士应该也会对朝廷心存感激。”

仗已经打完，军中将士不需要再上战场拿命拼杀，等着领粮饷就是，这个时候被裁，好多人心里都难免有怨念，等唤起他们的思乡之情，再放他们归家感觉就不同了。

这个提议让孝昭帝眼前一亮，按照沈妙的提议，不管旱灾会不会发生，至少裁军这个难题可以被妥善解决。

孝昭帝看着沈妙，问：“你跟哪位先生念的书？”

昭陵并未大力推广女学，但瀚京还是设立了几间女子学堂，一些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会把族中女子送到学堂念书，好让她们开阔眼界，嫁人后也能更好的承担起主母的责任。

“回陛下，臣妇的后娘出身不好，臣妇没能进女学念书，一直都是跟着父亲识字念书，但臣妇不够聪明，学的也不精，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孝昭帝一扫这几日的阴霾，有些高兴的说：“你不必自谦，朕就知道清宴选的人不会差。”

沈妙：“……”

第113章世子是说陛下昏庸？

“侯爷，你还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御医今天用了针灸加熏蒸的综合治疗方法，楚清宴膝上扎满了细小的银针，小腿则被炭火炙烤成了通红一片。

这些都是有疏通经络奇效的，寻常人只怕早就痛得满地打滚了，楚清宴却是神情平静，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御医虽然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没什么必要，却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侥幸，万一晋安侯本来是有感觉的，他只是碍于颜面不肯表现出来呢？

楚清宴问：“你说的是什么样的感觉？”

御医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连忙说：“什么感觉都可以！麻可以痛可以，感觉热乎乎的也可以！”

御医说着不自觉站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听到楚清宴用无比寡淡的语气说：“没有。”

御医大失所望，却还不肯死心，还想再问，又听到楚清宴说：“本侯什么感觉都没有，这双腿对本侯来说就像是两根木头，便是现在直接把它砍下来，也不会疼。”

楚清宴说着伸手，面不改色的把腿上的两根银针全部按进腿里。

“侯爷！这些可都是人体的重要经络，不可随意妄动啊！下官是想治好你，并非是怀疑侯爷，侯爷也无需用这样的方式向下官证明啊！”

御医连忙拔出银针，给楚清宴的腿揉捏按摩以免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一阵兵荒马乱后，御医唉声叹气的离开。

沈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清宴，只能俯身帮他理好衣摆，准备起身的时候，楚清宴抓住她的手腕，幽幽的说：“现在我的眼睛瞎了，腿也残了，彻底变成了一个废物，你觉得我还护得住你么？”

沈妙谋求这门婚事，为的就是借楚清宴的势，让自己不再被欺负，还能反击那些欺负自己的人，现在，楚清宴彻底废了，旁人对他的忌惮也就少了。

但沈妙知道，楚清宴现在说这话，根本不是要放她走，而是试探她有没有想离开的心思。

沈妙反握住楚清宴的手，坚定的说：“夫君的腿是为我父亲伤的，虽然并非我所愿，我也应该记住这份恩情，对夫君不离不弃，况且御医也还没有下决断，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也未可知。”

“若是没有转机呢？”

“没有转机你也是我的夫君呀。”

楚清宴的唇角微微上扬，可见这回答还算合他的心意，沈妙放下心来，正要再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有宫人来传话：“萱太妃回宫了，今日御花园有接风宴，请侯爷和夫人到御花园一同用膳。”

萱太妃是齐王的生母，也是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妃子，自从先帝驾崩，她就和一众妃嫔去了行宫居住，唯有朝中有什么大的庆典才会回宫。

孝昭帝因为齐王离京的事有些愧疚，只能下令给萱太妃办接风宴来弥补一下。

沈妙推着楚清宴去了御花园，刚到入口，一颗石子便砸到楚清宴身上，在楚清宴胸口留下一个碍眼的尘屑印子。

石子掉到地上，骨碌碌滚了一会儿才停下，凤佑麟的声音随即响起：“是晋安侯啊，这可真是不巧，本世子正与几位堂弟开玩笑呢，晋安侯没事吧？”

离开宴还早，花园里只有凤佑麟和几位皇子，凤佑麟吊儿郎当的站着，看楚清宴的眼神充满恶意，分明就是故意的，根本不是他说的在开玩笑。

楚清宴掸了掸衣服上的印子，淡淡的说：“无妨。”

楚清宴没打算跟凤佑麟计较，凤佑麟却没有就此作罢，特意在楚清宴腿上看了一会儿，扬声道：“晋安侯的身手不是一直都很好么，之前瞎了眼都还能大出风头，怎么如今连一颗石子都接不住了？”

凤佑麟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他已经从太医那里听说了，楚清宴这腿，多半是好不出来了。

一个又瞎又残的废物，还有什么可豪横的？

楚清宴掸灰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常，像是没有听到凤佑麟问的问题。

沈妙也不想回答，推着楚清宴往前走。

车轱辘刚转起来，凤佑麟夸张的惊呼出声：“这才几日不见，晋安侯怎么就坐上轮椅了？”

凤佑麟说着走过来，抬脚踩在轮椅扶手上，拦住两人的去路。

“对了，本世子听说了，晋安侯是个宠妻狂魔，不忍岳丈身陷囹圄，替娇妻击了神音鼓，一路跪行入宫，此等深情厚谊，真是可歌可泣呢，也不知道那些追随晋安侯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听到晋安侯如此壮举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驰骋疆场的英雄，为了女人废了一双腿，真是贻笑大方。

凤佑麟说完鼓起掌来，嘲讽意味十足。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很欠扁，沈妙推车的手不觉握紧，楚清宴却并未被激怒，反问：“本侯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感受？”

他如果在意旁人怎么看他，岂不是早就羞愤死了？

凤佑麟吹了声口哨，说：“是啊，这功名利禄都到手了，那些无名小卒在大名鼎鼎的晋安侯眼里不过是一缕尘埃，晋安侯怎么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呢，啊，不对……”

凤佑麟故意停顿，冷笑着说：“晋安侯已经瞎了，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之前春猎，凤佑麟在楚清宴手上吃了苦头，但有齐王镇着，这口气一直憋在凤佑麟心里，如今楚清宴腿也残了，凤佑麟自然是要好好的报复回来。

他这话不只是在嘲笑楚清宴，更是在说楚清宴一个人独占功劳，好像那些将士都是为楚清宴在卖命。

日头渐高，笼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生出睡意，但周围的人全都精神十足，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楚清宴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绣夹竹桃锦衣，墨发用一支玉簪束着，如玉的肌肤下隐隐可见青色血管，在这般温暖的阳光下泛出一股脆弱，如同玉石，虽美却易碎。

沈妙终于忍不住，看着凤佑麟反驳：“世子的意思是，陛下昏庸，只嘉奖我夫君一人是对军中其他将士不公，应该把所有将士都封为异姓侯才行？”

第114章故人之女

“大胆！一介妇孺，也敢妄议天子！”

其中一位皇子立刻大声呵斥，其他人也要跟着附和，另一个冷沉的声音响起：“大胆的是你们！”

孝昭帝沉着脸步入园中。

萱太妃的接风宴并不奢华，也可以看作是皇家的家宴，孝昭帝没有穿龙袍，下朝后换了常服，但这会儿神情肃穆，一身的威压也足够威慑所有人。

沈妙忙跪下行礼，其他人知道失言，也都跟着跪下。

楚清宴站不起来，只开口问安，光明正大的坐在轮椅上，动都没动一下。

空气冷凝了些，凤佑麟不敢跟孝昭帝嬉皮笑脸，指着沈妙先告状：“皇叔，是这个女人在这儿胡言乱语，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啊。”

孝昭帝并未责问沈妙，只看着凤佑麟说：“朕也很想知道麟儿方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孝昭帝在御花园入口站了有一会儿了，正好把楚清宴和凤佑麟之间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凤佑麟的表情僵了一下，而后说：“春猎的时候晋安侯打了我还有好些个世家子弟，三皇叔也不替我们做主，方才我就是图嘴上痛快，嚷嚷了几句，还请皇叔不要怪罪。”

凤佑麟这错认的心不甘情不愿，他在睿亲王府受宠，进了宫，又有太后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