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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指挥使们哼笑了一声，虽然没说话，却都扬起了头，什么意思倒是表现的很明显。

　　柳小婉敲了敲椅子扶手：“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想和几位请教请教。”

　　“你说。”

　　柳小婉眼神微微一沉：“兵马司护持百姓……难道不是职责所在？朝廷的饷银月月发放，难道不是为这一处平安？”

　　她语气倏地严厉起来：“百姓已经交了赋税，却还要被你们吸血……”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是她硬生生将胳膊粗细的椅子扶手拍断了。

　　她站了起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样的规矩，是谁立得？！”

　　这突然爆发出的气势有些惊人，副指挥使连带着他们带来的守卫一瞬间竟全被震住了。

　　虽然在天子脚下任职，他们一向看不起外臣，看不起边境军，可他们毕竟从未上过战场，遇见这些真正刀口上舔血的人，什么都不说心里就已经怵了。

　　一时之间，气氛竟诡异的安静的下来。

　　可偏偏，柳小婉是个女人。

　　所以几个呼吸后，副指挥使们还是回过了神来，然后脸色肉眼可见的铁青了下去。

　　他们竟然被一个女人镇住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几人对视一眼，眼底都写着气急败坏，一人上前，直接撕破了脸：“阮大人，我提醒你一句，兵马司一直都是这种规矩，谁要是想改就是和我们所有兵马司的人过不去！”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小婉身上，他们什么都没再说，可眼底却是沉甸甸的敌意。

　　柳小婉将手背在身后，一点点握紧：“你们是在威胁我？”

　　副指挥使中一人上前，他虽然凑近了柳小婉，说话的声音却并不小：“阮大人，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不认识你吧？”

　　柳小婉抬眼看过去，就见男人眼底带着明显的嘲讽和鄙夷：“当初名满京城的阿阮姑娘，后来被接进了侯府……这么多年没再露面，还以为你登堂入室了，却原来是被扫地出门，还用了什么不干不净的手段混进了官场……”

　　他说着笑起来：“是贺侯满足不了你；还是你被男人玩的太多，身子坏了？连孩子都生不了了？”

　　萧弈一进门，就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孩子两个字开启了他那段最不堪回首的往事，柳小婉苍白孱弱的仿佛一碰就碎的身体；她身下淌出的铺天盖地的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血色；还有那半个永远都不可能再绣完的虎头……

　　他胸腔剧烈起伏起来，脑海里的东西在这一刹全都忘了，他忘了此来的目的；忘了一路上对自己的告诫；忘了所有的隐忍和谋划。

　　孩子……

　　那一直是他和柳小婉之间的禁忌，哪怕是他笃定两人心意相通的时候，都不敢提起。

　　可现在，竟然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柳小婉说那么恶毒的话……

　　他将不自觉发颤的手用力攥紧，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关门。”

　　寒江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不敢多言，连忙抬手将兵马司的大门合上了，甚至还谨慎的插上了门栓。

　　门板碰撞的声音惊动了剑拔弩张的兵马司众人。

　　柳小婉抬眼看过去，就瞧见了眼睛血红的萧弈，她微微一怔：“你怎么来了？”

　　萧弈没开口，只抬脚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兵马司众人显然是认得他的，分海一般让出了一条路，他却看都不曾看旁人一眼，自顾自走到了柳小婉跟前，然后抬手，将她发凉的手指紧紧握在了掌心里。

　　柳小婉再次怔住，她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迟迟没能说出话来。

　　哪怕时至今日，萧弈的手掌已经没了往日的热烫，可交握的瞬间，还是让柳小婉莫名的动容。

　　她抬眼看着萧弈，对方也在看她，目光算不上柔和，却充满了让人心安的味道。

　　男人轻轻推了她一下，见她在椅子上坐稳，这才抬眼看向挑事的副指挥使，声音冷沉又锋利：“把你刚才的话，当着本侯的面，再说一遍。”

　　兵马司只是十六卫辖下最底层的存在，轻易不会见到上面的将军们，何况还是萧弈这早就深居简出，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大人物。

　　副指挥使们一时间都有些畏缩，彼此对视一眼，谁都不敢上前。

　　萧弈却丝毫没有体谅他们心情的意思，他松开了握着柳小婉的手，抬脚一步步朝着刚才说话的副指挥使走了过去。

　　这些年主院一直在熬药，即便萧弈的衣裳都是新换的，也仍旧透着药草苦涩的气息，可这一刻，这味道不仅没让人觉得他孱弱，反倒多了几分莫名的压迫感。

　　他一字一顿道：“我让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副指挥使浑身一抖，头越垂越低，随着他的靠近，十分狼狈的开始后退。

　　“侯，侯爷……卑职刚才无心之言，绝对没有污蔑您的意思，请您恕罪……”

　　说着话，他抬眼偷偷觑了萧弈一眼，却不等看清楚他到底什么情绪，先被他眼底的血色惊住了，那是怎样的一片红啊……

　　简直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凶兽。

　　他脑海空白一瞬，等回神的时候，已经腿软的跪了下去。

　　他脸色乍青乍白，却没敢起来，甚至都不敢抬头再去看萧弈的眼睛。

　　“侯爷，卑职错了，您大人大量，饶了卑职吧……”

　　萧弈没开口，只垂眼看着他，他看了很久，久到对方连跪姿都维持不住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你这是不肯说吗？”

　　副指挥使连连求饶，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卑职刚才就是猪油蒙了心，心里绝对不敢这么想，您恕罪，求您恕罪……”

　　大约是他的认罪情真意切，让萧弈察觉到了他的畏惧，终于不再继续逼迫，反而后退了一步。

　　副指挥使心里一松，以为事情就算这样过去了，刚要谢恩爬起来，就听萧弈的声音再次响起：“诋毁诽谤上封，按十六卫的规矩如何处置？”

　　寒江连忙上前：“回爷的话，轻则罚奉，重则免职，皆随您处置，十六卫里的事，没有旁人敢插嘴。”

　　免职？

　　副指挥使脸色大变，不不不，这不行，绝对不行！

　　他壮着胆子抬头看向萧弈：“侯爷，卑职方才只是和阮大人玩笑几句，那些话都不是当真的……”

　　他侧头看向柳小婉，目光里充满了威胁：“阮大人，您说是不是？”

　　柳小婉还没反应，萧弈的眼神却倏的冷了下去，可他没有发作，反而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凉沁沁的笑来，他看向柳小婉：“刚才他们怎么说的？说你不懂凉京的规矩？”

　　柳小婉乖巧的点头：“就是这么说的。”

　　萧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那我今天就教教你，怎么用凉京的规矩做事。”

　　话音落下，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仍旧跪着的人身上，声音清晰：“你既然说是玩笑，那本侯也与你开个玩笑如何？”

　　副指挥使谨慎又忐忑的抬眼看过来：“您，您想开什么玩笑？”

　　萧弈半蹲了下来：“按规矩，本侯打算罚你五十杖，撵出兵马司，永不收用……”

　　对方被唬的一抖，这也太重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就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下意识吞咽口水：“那，玩，玩笑呢？”

　　萧弈脸上笑意加深：“玩笑嘛……若你能忍住不喊，本侯便留着你的位置；可若是你喊一声，这五十杖便要从头开始，什么时候打完，什么时候作罢。”

　　副指挥使听得脸色煞白，这么一来，他岂不是要被活活打死？

　　他疯狂摇头，情急之下伸手要去抓萧弈的衣摆，却不等靠近就被寒江呵斥了一声：“收回你的脏手。”

　　副指挥使一哆嗦，连忙收了回去，再不敢靠近一下。

　　似乎是看出了他眼底的犹豫和畏惧，萧弈轻哂一声：“不敢的话，挨完罚就走吧，一辈子的平头百姓也没什么不好。”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副指挥使的痛楚，他浑身都是一抖。

　　虽然他今天和另外两个副指挥使联合在了一起，来逼迫柳小婉，可私底下并不算和睦，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他们之间的私怨甚至还不少，如果他成了平头百姓……

　　他想起自己平日里肆无忌惮欺压百姓的样子来，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越发做不出决断。

　　萧弈忽然站了起来，仿佛耐心已经耗尽，紧接着平淡冷漠的声音从头顶飘过来：“拖下去。”

　　副指挥使浑身一颤，顿时顾不得其他：“卑职答应，侯爷想怎么处置，卑职都答应。”

　　他说着抬起头，满眼祈求的看向萧弈，盼着他能看在自己还算听话的份上赐予一份仁慈。

　　然而对方眼底毫无波澜，在得到他的答复时，也没露出一丝情绪，他的语气仍旧平淡冷漠：“那还等什么？行刑。”

　　兵马司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敢上前，然而萧弈正看着他们，虽然没催促，却仍旧压迫感十足，剩下的两个副指挥使扛不住压力，不得不走了出来：“是。”

　　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