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景序秋丁敏清安定嬉笑免费阅读-安定嬉笑小说在哪里可以看
书房里的角色变了。
站在那严厉指出错误的变成了我,而在一旁乖乖点头的变成了君屹。
暑期之时,消失许久的文君姐忽然出现在了陈家。
我震惊地看着她空荡荡的左袖,听见她疲乏的声音响起:「序秋,组织批准你了。我来这有一事与你商榷,我们需要药。」
我与她交谈了整个上午,彼此都没敢提起敏清。
送走文君姐后,我呆坐在树荫下大半天,终于做出了与洋人合作的决定。
洋人紧密监视,我无法送药。
如若合作,渐渐打消他们警惕,也许还能有所贡献。
但我始终过不去心里陈叔这一坎,只能给陈少景写信。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不仅同意了我的想法,还说:「时局不同,爹不会责怪大义之人。」
回信上的钢笔墨水渗透了纸张,我想他也很煎熬。
22.
春去秋来,一年慢慢地到了尾巴。
我一决定与洋人合作,生意环境立马变好。
陈家家业短时间内就恢复了以前的规模,甚至越来越大。
孙二哥原本就跟着我跑外地,现在更是成了我为前线送药的得力助手。
白日里我亲自收药材、去码头监工收货,悄悄命一批人走水路送药。
晚上更是去弄堂里开的补习班教读书。
这些人都是远离家乡,或者家里困苦的青少年。
而我是未来穿来的大学生,学到的知识远比这些深渊里挣扎的小孩多。
我所能做的,就是创造最好的环境来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
无论是数理还是外语,虽不过寥寥数人,但我相信他们或多或少会改变这个时代。
少景训练繁忙,没时间回家。
于是我只能和他信笺联络,一来一回足以塞满好几个木箱。
而今日的信,我却写得分外沉重艰难。
就在前日,傅聿自杀了。
他暗杀许家小公子无果,投河自尽了。
我看着那报纸沉默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也许这几百天来,他只有投河那天活得最为恣意。
我寄出信后,躲着人在河边烧了纸。
连带着敏清的照片一齐烧了过去。
我哭着向他们保证,坏人会被抓尽。
1936 年 10 月,学有所成的陈少景回家探亲了。
温煦的阳光下,他笑着张开了臂膀。
我提着裙边跑过去,第一次和他拥抱。
那场景被一边偷笑的三弟拍了下来。
也是那日起,他开始自作主张开口称我为「嫂嫂」。
陈少景没在家里待半月便又要回校。
他穿着好看的制服,倚靠着门框夸我眼睛好看。
我福至心灵,笑着说:「我昨日做了个梦。」
他抬手摸了摸我脑袋,捧场地问:「做了什么梦?」
「我们赢了。」
半天,陈少景忽然很认真地问:「真的?」
我笑着点点头。
「我从不骗你。」
23.
学校催得紧,陈少景又离开了。
这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我和君屹。
可随着日子的推进我心里越发害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事变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我在日历上又勾下一圈。
一张张日历纸被我圈满,时间翻到了 1937 年。
战火纷飞,在那群哭丧着脸的孩子面前。
我迫不得已地关上了补习班的门。
他们眼含泪水看着我,心切地说:「序秋姐,我们还想读书。我们想报国,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我沉默地看着他们冻红的脸颊,想到了当时也是一个冬季。
这群人生着冻疮,一听见民间传闻就背着布包来求学。
那种信任和渴望,是我最为触动的。
我听着外头巡逻人偶尔迸发出的倭语,咬咬牙小声承诺。
「姐保证你们一定会有书读。」
于是我四处托人找关系,把陈叔留给我的嫁妆全部典卖。
在某天悄悄地把这群孩子全送出去留洋。
再后来。
冬季末,内战熄停。
夏季初,被压迫已久的国人再也忍不住了,添柴加油把民族的火烧到了最旺。
听闻该讯息,君屹去了陈叔的灵牌前上香,跪了一整夜。
第二日早,他推开门央求我搬去租界里。
我沉默许久,最终应了他。
不久,我们这一方小小土地也打响了战争。
陈少景的信也断了,我日日夜夜盼。
最终盼来的却是他牺牲的消息。
那日他师弟想法子来了租界。
我看着他悲痛难忍的神色,心里猛然慌张起来。
「少景兄于前两日升空迎战,失势殉国。」
「这是他的遗书和遗物,请序秋姐节哀!」
他深深鞠躬。
将那几件叠好的衣服递来,又交给我一张薄薄的信封。
巨大的悲伤涌来,以至于我现下哭不出来。
我不可置信地拆开那封信。
上边写着短短八个字:「少景无憾,唯忧序秋。」
24.
那股无力感涌来,我猛地倒在凳子上。
我捂住嘴,开始崩溃地落泪。
泪水打湿了信纸,我闻着那衣服上熟悉的皂香味,小声质问:「陈少景,你还未曾说过爱我。」
我们的感情太过于水到渠成。
甚至,谁都没来得及对彼此说爱。
我送走师弟后,在小房间里抱着他的遗物说了很多话。
我告诉他。
我看过天安门前升起的国旗。
我看过橘子洲头屹立的雕像。
我看过高楼大厦,坐过飞机地轨。
我看过近百年后大好河山,看过百姓幸福的笑。
我从未骗过他,我们真的赢了。
陈少景总说喜欢我的眼睛,说它亮晶晶的和别人不一样。
那现在我把眼睛送给他。
他如若在天有灵,应该好好听。
君屹得知事情赶回来后,仿佛一夜长大。
而我却生了一场很大的病,身体如山垮,再也好不起来了。
我活在盛世,却一朝穿越回乱世。
我会惋惜会恨会痛苦,但我始终跟这个时代有裂缝。
我不属于它。
短短三年里我亲自送走了挚友、至亲,但当挚爱也消失时,我彻底失去了精神支柱和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25.
我的生活又平淡了起来。
除了想法子躲倭人、送物资,就是看账。
最近有别家公子哥很欣赏我,想邀请我参加共进晚餐。
但我拒绝了。
他诚意满满地各处等我,总是能提出新理由邀请我和他一起。
那日君屹扯了扯嘴角说:「姐,未尝不可考虑。」
我动作一顿,第一次朝他发了大火。
「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兄长?」
结果他沉默片刻继续说:「这便是 36 年 10 月二哥回家之时交代与我的话,二哥说若有朝一日他殉国,序秋姐新爱之人就是我的亲哥。」
我愣住了,拼命忍住泪水,摇头拒绝。
「不要,我谁也不要。」
我只要我的陈少景。
我趁着还能跑能跳,把所有东西都交代给了君屹。
他得接手陈家的所有公司。
我还重新规划了好几条送物资的路线,让他保证不能贪生怕死,会为此负责一生。
到后来,我只能坐在轮椅上参会。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医生说我捱不到 1942 年的春天。
我也要离开了。
床榻上,我虚弱地看着满眼泪水的君屹,小声说:「吾辈当自强。」
就在此刻,我忽然理解了陈叔当年说的话。
于是我犹如回光返照,费劲地看着已然能接过重任的君屹,在他手上也写下了那二字。
我说的是。
「莫怕。」
26.
林序秋去世以后,陈君屹接过了陈家家业的重担。
在孙二哥的协助下,一年又一年地为前线送物资。
局面也终于有所好转。
后来的某天,他见到了幼时见过的丁家大小姐。
丁文君和他记忆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许多年以前,他被陈靖和抱在怀里听文君姐讲故事听。
话本子里的巾帼英雄英姿飒爽,她意气风发地说她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而如今陈君屹想,她应该是做到了。
她左手断臂、双眼失明,只是不复少年意气。
陈君屹和她寒暄一番,提出想把组织里长兄和二嫂的遗物稍微带走一些。
经领导者批准,丁文君整理了二人的申请书递给他。
陈君屹默默地看着她递错的方向,不动声色地换位置接过丁文君递来的材料,
在她走之时,陈君屹叫住了她。
他捡起地上那块带有长兄照片的怀表,细心地塞入丁文君的口袋里。
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