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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完了！宴会结束后，身边经过的不少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真是马屁拍到马蹄上，总归他们是母子，你去卖什么乖，被恶人捆绑上了吧？
　　萧家的人没有搭理她，径直离去。
　　殷腊三人在各自座位陪着小鸢多坐了一会儿，彼此都没有说话。等殿内人走得差不多，小鸢才起身。“你的裙子真美。”廊下郑舒颖突然冒出来，欣赏地看着她裙子银铃笑说。
　　小鸢应付地笑了笑，边走边对这个陌生女子充满疑惑，趁着四下无人低声嘱咐云蕊，赶紧把绢帕拿给殷腊她们系上。
　　遐福门外等候大量马车，宾客们要依序排队离场。宫里不比外面，没人在乎他们舒适与否，宫中禁卫只会按照自己的行事规矩来，光是核查姓名人数，调度马车就要两三刻钟，有经验的贵族不会赶在前面，散布在附近踱步闲聊。
　　天色漆黑，没几个人会额外留意一个小宫女。
　　她望着云蕊消失在转角后，转身往另一扇门走去，草木郁郁葱葱，通往后宫的过道清静安宁，皇后不知道是否在生气？她未先通气贬降太后，又被恶名昭彰的中郎将曹胜站队，只怕皇后又会心焦气郁。光想到长秋宫其他宫女的脸色，她就决心接下来一段时间老实做人。
　　没什么比小命更重要，在王府时被姑姑们奚落教训的经历多了去，被年轻宫女们阴阳几句算不了什么。拱门旁的斜枝微微发颤，有个人影躲在后面，她转过头尽量不发声往回快走。
　　过道蹿出一个身影，大步流星拦在她面前，他身形高大挺拔，阴影直接把她淹没，小鸢看着威武严肃的宋洵好，脸色骤白如纸。
　　白天他们才有过交集，宋洵好殴打他弟弟摔倒在她身旁。他们是宋太后最心疼的侄儿，即便明目张胆打杀皇上请来的贵宾，皇上也只是温声细气送他们离去。
　　“宋公子，敢问有何事？”她懵懂做了一个福，声音比平日提高了些。附近千千万要有人啊，要是他动手为太后出气，皇上事后也不会真拿他怎样，至少不会以命抵命。
　　“鸢小姐不必担心，在下前来是为安王的事。”宋洵好回了一个揖。
　　真够拙劣的！殷暄的友人她都见过，压根就跟他不熟。“哦...”她乖巧点头说。
　　宋洵好抿笑，挺直了胸膛落落穆穆站好。“这事本不该由我出面，实在是因小姐住在宫里，消tຊ息很难通传到你这儿，然事情急迫，我方才瞧你经过，便冒昧赶来相告。”
　　小鸢眨了眨眼，楚楚盈动看着他，即便是光线黯淡的地方，朦胧的灯笼下她仍美得非人，骨肌皆靓，脩长冉冉，冶媚而纯质。
　　“安王愧疚将你送去萧府受了委屈，寄回的歉信迟迟收不到回音，担心你还在生他气，整日心神不定坐立难安，没办法专心投入案件调查，我四叔担心继续下去会影响接下来的两国谈判，直接上报皇上又会害到他，安王还年轻，没担过这么重大的责任，想得你几句宽慰的话好使他安心。”他语气温和坦诚，并没有看轻人的意思。都城里有不少人背后笑话殷暄是情种，翟太妃养了一个不中用的儿子。
　　原来是为这儿？她稍微宽心，微笑解释说：“宋公子有所误会，安王做事认真力求完美，事情没达成前，便容易废寝忘食，绝非因小女子之故。他是梁朝的亲王，高帝的子孙，明白自己责任所在，还望公子和将军放心。”
　　随即松了一口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宫中闲来无事，最近写了好几封寄去，之前还怕将军怪我话多，干扰安王正事，有了公子方才的话，心算是落地。”她盈盈一鞠，以示谢意。
　　宋洵好摆手，作揖回敬，“得你的话，我也放心了。”一点架子也没有，凛冽的风吹动他月白色衣摆，袖口还沾着殴打他弟弟的血渍，高大强健的身躯却莫名给人一种儒雅感，说来他的风评一直不差，只是距离她太远，以前毫无交集。
　　小鸢点头，告辞。
　　“鸢小姐...”宋洵好再次叫住她，目光有了别样意味。
　　救命！该不会解决完公事，就要找她算私仇了吧？小鸢心又提了起来，回头微笑看向他。
　　“你不像一名宫女。”他说。宫女都很注重礼节，偶尔也会出一个灵巧貌美的，像她这样对政事反应敏锐，一颦一笑都在魅惑人心的明显是经过训练，不是两三年的熏染，是长期培养才能达到。
　　如若他舅母王夫人猜想得没错，她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宋洵好握了握拳头，为了国家安定、家族和睦，他可以牺牲掉自己。
　　“但我是。”小鸢说。她不觉得对方是在抬高自己，孙丝丝她们也爱这样夸她，但同时会把她和闺秀撇很清，有意无意说要身家清白，想她一辈子摇尾乞怜讨好她们，得到所谓接纳。
　　谁又真正比谁高贵？他们不过是出生时运气好罢了，她才不稀罕。
　　“宜贵人该是很用心在培养，拘着你...即便是后宫的，也很少有人见过，只在特定区域活动，和特定的人接触，葬礼上一抬头便惊艳众人，你有没有想过...”他逼了一步，思忖道。
　　“宋公子！你想多了。”小鸢声音转冷打断道，呵，真是什么阴谋论都有，宜贵人冰清玉润一人，从未教过宫女蛊惑媚主，只让她们认真学调香女红，出宫后有一技傍身不至于饿死街头，读书是个人兴趣使然，四人爱好都不一样，贵人从未刻意引导过。
　　“宜贵人当年身微言轻，先帝后宫什么情况，想必公子也很清楚，我们低调行事只是不想惹祸上身。不必因为我一个人的行径，就揣度到贵人用心，她只教过我们要行善事做好人，若没有其他事，请恕我告辞。”她言之铮铮说。
　　宋洵好却根本不在意她的话，早已有了认定。“你是否出生在辛未年八月之前？”他整个人的阴影伏在她身上，她紧张地踉跄后退。
　　周围静悄悄的，唯有树枝在冷风中簌簌晃动。
　　小鸢摇头，“壬壬申，我出生在...”对面走廊刚好有两名宦官有说有笑经过，她趁着宋洵好陷入迟疑，躲开他伸出滞在半空中的厚茧大手，慌不择路跑往有光的地方。
　　殿里已经没什么人，宫灯依旧明亮如昼，偶尔传来哐当声响，是小宫女在角落收拾器皿。最辛苦的活，从来是最小的在做，稍有不慎还会被鸡毛掸子抽个半死。
　　小鸢看见熟人微笑点头致意，对方慌忙低下头没敢理她，匆匆消失在走廊黑暗中。她心平气和揉胸口，方才呼吸进太多冷空气，刺辣辣的不大舒服。太后势力太大，宫人害怕可以理解。以前她还是宫女的时候，还没有如此深的体会。
　　那会儿有贤贵妃、魏淑妃作为制衡，太后虽然冷面冷口，但对宫里人赏赐大方从无克扣，没听说过残害谁。她私底下和小姐妹聊天还帮忙说过话，贤贵妃人美心善，但太后也不差，只是武将家出身不善言表。
　　真是想抽自己！
　　要是回到过去，她也帮贤贵妃夺位，小鸢倚靠在立柱边幻想，准备等长秋宫的宫女忙完了，厚着脸皮跟她们一同回去。
　　萧毓芙突然冒到她眼前，着实吓了她一跳。到底是在想谋逆的事，她心里发虚说话哆哆嗦嗦。“深更半夜，吓唬人是何居心！”
　　说完，捂着胸口走去另一根立柱靠着。上次要不是萧毓芙阻拦，她早跑出萧府了。
　　萧毓芙穿着退红色衫裙，头戴金镶宝石芙蓉冠，规规整整，一丝不苟，同其他闺秀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看小鸢的眼神没那么冷，蹙着眉头很是忧心的样子。
　　“你方才不该不领情。”萧毓芙又追到小鸢旁边，说的是宴会上萧家帮忙说话的事。萧老太君气得脸都僵的，皇上再强硬能明着和嫡母对着干？一个看不清状况的笨丫头，懒得再管她死活。
　　“姑娘，你姓萧。”小鸢提醒道，哪怕满朝权贵站太后那边，萧家梗着脖子都得支持皇上。“不是每家都可以左右逢源，两头通吃的。”
　　萧毓芙思忖了会儿，又站在小鸢面前。“但本来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有太多居心叵测的人想挑拨他们母子关系，作为皇后的家人更该促进他们和睦，他们要闹起来国家不是乱了么？”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太君管理萧家这么多年，最是明白这个道理。”
　　小鸢的相貌、脑子都没得挑，就是从小没有受过正经规训，想法太过片面激进，很容易出事，萧毓芙想。她看到小鸢不吭声，又继续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回萧家，宫里的情况太过复杂，又很危险。”
　　“方才我瞧见你...”萧毓芙声音又变得很低，“在同宋家二公子在说话，要是传到翟太妃那里，肯定又会忧心。”
　　萧毓芙的娘七太太被接回萧家了，知道多了一个便宜女儿可能成为安王的王妃，做梦都想促成这桩婚事，抬高七房的地位，但母女俩在房里深度聊了半天，觉得玄之又玄，微乎其微。七太太写信试探问候翟太妃，竟收到翟太妃的亲笔回信，文字谦和有礼，相当开明。
　　翟太妃表示，之前不同意他们俩婚事，是担心他们俩会受到外界非议和排斥，如今小鸢得帝后垂爱，她也没什么好担心得了。只要小鸢能从萧府正门轿子抬出去，她就张灯结彩迎进王府。
　　七太太开心得不得了，捧着读了又读，还把信裱起来。既然翟太妃那边妥了，当务之急就是把小鸢接回萧家。一个未婚女子，长久呆在在宫里，传出去会惹人闲话。
　　“我管她开不开心。”小鸢说，听萧毓芙讲了翟太妃信的事更是生气。翟太妃肯定以为她得帝后眷怜，要是殷暄功成回来，婚事就板上钉钉，想把她提前骗出宫杀。“那个女人的话，你都敢信？”
　　萧毓芙被她悖逆的言语惊到，开始苦口婆心给她讲道理。“大家族处事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要顾及家族名誉，兄弟姊妹...”
　　翟太妃涉嫌下毒的事，知情者不超过五个。殷暄要她立誓，绝对不能外泄。一旦泄露，依照梁朝律令，他们再无成婚可能。因而外界一直流传的是，翟太妃始终不同意两人婚事，她郁郁寡欢遭了风邪，一病大半年。
　　小鸢感觉耳朵嗡嗡的很烦，没好气说：“你再不去，宫门就要关了。”
　　“我是要带你一起走。”萧毓芙认真说。“前些天，我爹收到安王家使的信，里面附有安王的亲笔，托我以自己名义送进宫给你。”
　　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小鸢。
　　萧家其他几房也揣着心思，她从三叔家的堂姐那里听来的，小鸢本就是宜贵人的侍女，长得也算机灵可人，留在宫里帮皇后拉拢皇上未尝不是好事。小鸢出身卑微，唯一的娘还被卖到外地嫁掉了，完全在萧家掌控中，比起从外面寻美人可靠得多。
　　但小鸢是安王托付七爷才来萧家的，如若真按照他们计划，七房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士大夫官员都会瞧不起她爹。
　　只有把小鸢接回萧家，其他几房的计划才会落空tຊ，完璧交还给安王，对他们七房才是最有利。从道德上讲，她也无法接受自己亲姐成为皇后堂姐的邀宠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