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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川很诚实地告诉他，“试卷我还没有改，但是我看了你后面的回答，我给了满分。”

芝麻的眼睛写满了惊讶。

他圆圆的、黑黑的眼睛眨了几次，抓着书包肩带的小手攥得很紧。

“我从来都没有拿过满分。”芝麻小声地说。

比起其他孩子，他的成绩一直都是中下。

“我甚至还写错了字，最后一句话也没有写完……老师，为什么你会给我满分呢？”

他温柔地摸了摸芝麻的头，告诉他。

“写错字和没写完都不是致命的问题。以后或许你还会做错选择、来不及选择，但是……”

“我相信你的梦想，并不会只存在于纸上。”

*

云生溜回了办公室。

那沓试卷静静地躺在桌上，她翻了翻，找到芝麻的试卷。

梦想那里写的是，我要当飞行员。

实现的方式最后一句话写的是，我会一直期待我成为飞行员的那一天。

一个红点晕开在他的答案之间，可见评卷人在此有过思绪停留。

最后，大大地打了一个勾。

三小时了，大王该更了

你。。

月边细雨

忙到天快黑才走。

外面临时下起了大雨，云生不得不在办公室等待雨停。

祁言川在收拾工位上的东西。

其实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多是孩子们的试卷、留言贴、作业本，还有一些草稿纸。

孩子们离开的时候，不乏扯着他的衣袖问他还会不会再见的，也有哭哭啼啼说舍不得他，谢谢他的。

这些情感，云生对祁言川也有。

云生托着腮，看雨滴落在窗户上，慢慢滑落，陷入灰尘里。

身后祁言川用一如既往的语气在问，池老师，你饿不饿？

“我们去吃点东西？”

“好啊。”

他从装满杂物的抽屉里翻出一把已经老旧的伞，发现还能用。

还是那家常去的面馆，手动的塑料推拉门挡不住淋漓的雨声。

门外模糊的雨幕里，摩托车和自行车来来回回，行人撑着伞踩过雨水。

云生一边用筷子撇去汤上浮着的葱花，一边说。

“很快就会停的。”

“这种阵雨不会持续太久，就是刚下起来的时候吓人。”

挂在头顶的小电视适时地播放天气预报，好像在为她佐证。

因为大雨，店内没有什么人。

老板坐在收银台后面百无聊赖地看杂志，老板娘则捶着腿，用方言抱怨着自己的隐隐作痛的膝盖。

祁言川说起别的话题，云生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

某一个句号以后，他停下了声音，突然说了一句。

“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云生抬头，莫名其妙。

他放下筷子，从刚才就一直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出门的时候云生就注意到这个袋子了。

但她的心思全都放在祁言川明天就不来了这件事情上，所以虽然眼睛看到了，但脑子没有去思考。

他现在突然递过来，云生吓了一跳。

“因为我故意拖延，所以不开心吗？”

“拖延什么……”

“答应了会给你谢礼。”

小池老师还不至于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云生抿抿唇，却没有反驳。

她伸手去拆祁言川递过来的东西，是一个扁扁的纸盒。

上面没有印花，只有一串花里花哨的英文。

云生打开了，是一条连衣裙。

她的吃惊装在蓦地瞪大的眼眶里，手指颤抖起来，反复确认了这是一条裙子以后，愣愣地问祁言川。

“这……送给我吗？”

云生以为他口中的谢礼，应该是类似自己送的星空棒棒糖，或者赠予学生们的照片那样细碎、渺小的东西。

能够让人感到开心，又不至于贵重到无从接受。

可他送了她一条裙子。

一条虽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裙子。

云生清澈的瞳孔里映出的祁言川的表情。

或许是有些许不好意思，他的掌根托着下巴，用手指捂住了嘴巴和鼻尖。

但唇角的笑容和放松的眉梢都给出了云生肯定答案。

于是她终于得以确认，贪婪地将自己的视线重新放回盒子里，开始打量起这件礼物。

在一个时尚概念不存在的小镇里，时兴的服装店没有几家。

云生的衣服几乎都来自赶集摊位上货美价廉的批发服饰，或者亲戚家的孩子长大后不再需要的旧衣。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或许也只有每年除夕按照习俗，孩子们应该得到的用来欢庆新年的新衣。

但多数时候，那件衣服也都会出自阿妈的缝纫机。

云生不知道什么叫审美，但是女孩子都有一颗爱漂亮的心。

所以那时候于晴才会读懂她欲言又止的眼睛，鼓励她用工资去买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

虽然最后云生选择了用那笔钱去讨阿妈的欢心，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想要。

渴望的种子在少女初长成的日子里，像小树苗一样发芽，隔着厚厚云层，观望比自己茁壮的大女孩。

有的时候路过那家店的橱窗，云生会不经意地放慢脚步。

她其实并没有想要的具体衣物，也不懂什么款式、设计。

她只是希望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得到一件完全出于自己意愿的、真正属于自己的衣服。

祁言川看到过她的顿步，于是记住了她的目光。

无论他有没有读懂她的隐喻，云生都很感激他。

原来有人会在看到她的内心的期待以后，会选择为她实现，而不是转过头去。

“谢谢你。”

她没有把那条裙子翻出来，而是珍惜地盖上盒子，抱在怀里。

“谢谢你。”云生喃喃地重复。

她的眼睛变得潮湿了，像一个小小的水洼。

又因为闪着细碎的光芒，美好得像雨后的海面，太阳落下时的会翻涌起粼粼的波光。

祁言川看了很久，搭在鼻子上的手指敲了敲鼻梁。

他很轻地回答。

“不客气。”

他们之间，很难说谁给予谁更多。

面汤变温了，两个人结账走人。

推开门，雨还在下。

但是确实如他所说，雨势变小了。

云生抱着盒子看他撑伞，突然开口道：“我们去小卖部待一会吧。”

“嗯？”

“我想吃苏打口味的棒棒冰了。”

祁言川不知道有没有觉得惊讶，但他说好。

雨滴落在铁硼上，滴滴答答地响。

水珠一颗颗滚落屋檐，从半空坠落，快到眨眼就不见。

她抱着那条裙子，安静地和祁言川站在檐下。

很晚了，老板躲在里面的小客厅看电视。

偶有夸张的笑声伴随着节目音效传来，为这不算静谧的街道增添噪音。

可云生的心从来都没有这么平静过。

祁言川先开口了。

“今天很感谢池老师来协助我。”

“嗯。”

“你的试卷我看到了。”

云生偏头，“嗯？”

“为什么？”

他问：“为什么你的梦想是当建筑师？”

一滴雨水落在云生的眼皮上，她闭了闭眼。

“最近我们家附近的人都在盖房子。有的时候我趴在二楼看，就会想，为什么要这样建，这个空间怎么这样用……”

“想着想着，我就……”

云生撇撇嘴，“你懂吗？”

“我说不清楚，那感觉就是昙花一现。”

云生问，“你说得清楚你是因为什么想当医生吗？”

他否认，“说不清楚。”

大家都一样。

祁言川垂眸，看到她抱着的盒子。再怎么小心，也还是沾上一点水渍。

他很想对云生说，不用这样，衣服就是买来穿的。

但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好。

这种话不应该由他这个送她裙子的人说出口。

因为他是最该尊重她的珍惜的人。

于是祁言川收回视线。

两个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了很久，从这里扯到那里，从南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