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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馆很大，门距离舞台很远，你花了整整五分钟才走过去。

在第一重幻境里，你没能推动大门，所以这一次，你也几乎没抱任何希望。

可厚重的大门竟被你推开了一条细缝，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那道光很白，和一月份的冷空气一起扑面而来，像是自由的颜色和气味。

不知怎么，你有些鼻酸，手上加了些力——推开这道门，你就能从这里走出去。

可是……

你忽然想到了什么，刚刚迈出的左脚缓缓地收了回来。

演唱会时间是晚上七点，现在是 1 月 1 日，天应该黑得很早……

门外的天却是亮的。

这道门真的通向自由吗？

你急促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来压抑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手掌再一次往前推，将这道门缝推开了近五厘米。

惨白的天空下，你看见一排排的木偶。

他们穿着相同的衣服，举着相同的标语，整齐划一地站在门外。

每个人的手上，都是一张等待验票的二维码。

他们没有发现你，你屏住呼吸，缓缓地关上了门。

你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背对着门，面向远处的舞台，台上的木偶依旧没有动静。

手机振动。

【14 号摘星者，看来你已经发现了，现在是下午三点，演出将在三个小时后开放入场。】

【所有的粉丝都正在场外等候，只有你提前入场，获得与偶像亲密接触的机会。】

【他们每一个人，都如你一样狂热……】

【嫉妒会引来难以想象的灾难，所以，千万不要被发现！】

你又出了一身冷汗——作为一个私生粉，如果落到这群「粉丝」手里，你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惨。

更何况，他们是一群没有理智，没有痛觉的木偶。

你拿起手机，平静地发送信息：【所以，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神秘人回复：【破除虚假的部分，返回真实。】

【在那之前，请珍惜这宝贵的机会，上台与偶像互动吧。】

【找到你是谁，揭露他是谁，你就能够重获自由。】

【粉丝将在三小时后入场，届时可能发生危险，请小心。】

【14 号摘星者，祝你好运。】

你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陷入了沉默。

找到你是谁，揭露他是谁……

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是一个可耻的私生粉，他是你虚伪而低劣的十年偶像。

看来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下定决心，朝舞台走了过去，迈上台阶时，你并没有变成木偶。

你站在「偶像」面前，看着他死气沉沉的眼睛。

你们身后的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三个字：

【回答我。】

你努力地回想，1 月 1 日那天，演唱会刚开场，偶像站在台上，问了台下的观众几个问题。

「今年是我出道的第十年，台下有没有人喜欢我已经十年了？」

那时你高举双手，兴奋地说：「有！我已经喜欢你十年啦！」

这会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吗？

你与木偶对视，口齿清晰地说：「我已经喜欢你十年了。」

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你绕着那木偶走了一圈，看了很久很久，才发现他身上的颜料似乎有一点脱落。

你壮着胆子，伸手抹了一下，彩色的颜料沾湿了你的指尖。

会是光的缘故吗？颜料开始融化了？

你回到木偶面前，继续回忆他的第二个问题。

「我的出道曲叫什么，你们有人会唱吗？」

你当然会——那首歌叫《摘星》，作词作曲都是他本人，最有名的那句歌词是「释放真实的我，打碎这美丽的壳」。

你轻声唱了一小段，然后发现，木偶脸上的颜料也开始融化了。

这下你确定了，你每答对一个问题，木偶的颜色就会随之脱落，露出木头的底色。

不对，那真的是木头吗？

你抬起手，摸了摸颜料下，他的脸……

温温的，热热的，触感像是人的皮肤。

一个荒谬的猜想忽然浮现在你心中，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你要回答他的第三个问题。

他问出的第三个问题，是一项指令。

「大声喊出我的名字，让我听到，好吗？」

你张开嘴，却忽然愣在原地——你的偶像，你了如指掌，喜欢了十年的偶像……

你居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怎么会这样？

你努力地回忆了很久，但脑子里还是一团糨糊，你只隐约记得，他的名字和那首出道曲有关。

于是你把那首歌从头唱到尾，直到最后一句：我是你掌心的星辰。

「高之辰！」你脱口而出，叫出了他的名字。

木偶脸上的油彩，像是被烤化了一样从上往下流，在他脚边汇聚了小小的一摊。

他的眼下流出两行黑白混合的颜料，像是灰蒙蒙的泪水。

甚至，你真的听见了他的哭声。

他缓缓地动了起来，动作不似木偶僵硬，反而像个真人。

他用柔软的手掌轻轻抚摸你的脸，在你的脸颊上留下黏糊糊的油彩。

你觉得很不舒服，那是一种比恐惧更令人恐惧的感觉，你的心仿佛被人掏了一个大洞，风从其中穿过，发出呜呜的鬼叫声。

那是「木偶」的哭声。

他哭着向你发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就因为我不是你心中的偶像，你就要杀掉我吗？

「火里那么疼，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说着，他抬起双臂，抱住了你。

你下意识想要挣脱，他身上融化的颜料却把你们紧紧地粘在一起。

他的双臂真的像木头一样，充满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你几番尝试，早已筋疲力尽。

而那手臂越勒越紧，最终，你因为窒息，又一次昏了过去。

4

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你是高之辰的第一个粉丝，从他落魄时，就一直陪着他。

起初，他很不得志，频频失败，只有你一直在鼓励他。

你陪着他吃苦，经历挫折，一起走过籍籍无名，你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后来，他写了一首歌，叫作《摘星》，这首歌得到了赏识，他也终于一炮而红。

你为他高兴，像一个虔诚的小粉丝，陪着他适应走红后的生活，没有一点奢望，也没有一点怨言。

他的粉丝越来越多，自由也越来越少，很多时候，他已经看不见你了……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有光明的未来就好了！你这样想。

他没有辜负你的期望——他出了专辑，唱了当红影视剧的主题曲，上了王牌综艺，代言了大品牌……

出道一年后，他的商业估值已经是同期艺人中最高的，作品也屡创高分。

可你却渐渐发现，他变了。

第一次发现他欺骗粉丝，谎称受伤去偷偷恋爱时，你简直不敢相信。

但顺藤摸瓜，你发现了更多的秘密。

你找到他，质问他，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梦想。

可他嘲讽你，笑着对你说：「我从来就不是你心里那个满怀热忱的少年。」

自此，你由爱生恨，开始了你的「复仇」。yż

你偷拍、跟踪、窃听，无所不用其极，长达十年。

他毁了你年少的梦，所以你也要毁了他，你要在最爱他的人面前，揭露他真实的嘴脸。

11 月 11 日，你出门买了一盒巧克力——告别自己的十年热爱，对你而言，与失恋无异。

11 月 12 日，你吃了一块巧克力，然后上网订票，选好了内场第三排的位置。

然后你辞了职，辞职第一天，你取消了闹钟，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接下来，你用近两个月的时间，整理了你十年来搜集的所有「罪证」。

最后，你花大价钱买通了场馆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帮你做两件事。

第一件，是能在入场前放你进去，跟高之辰单独说几句话。

第二件，是能在挑选幸运观众的时候，把镜头聚焦在你身上。

1 月 1 日上午，你换掉了老式门锁，把密码设置成偶像的生日。

你发誓，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1 月 1 日下午，你画了个淡妆，早早到了场馆，高之辰正在彩排，你提前入场，想要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那时你们说了些什么，其实你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是你们的最后一次拥抱。

他紧紧地抱着你，对你说谢谢——十年了，你终于等到了这个拥抱，可是已经太晚了。

晚上七点，演唱会准时开场，你放任自己最后一次享受追星的快乐，唱你最喜欢的那首歌。

「释放真实的我，打破这美丽的壳。」

高之辰，这才是真实的你，对吗？

曾经那个热情、勤奋、诚实的少年，不过是一个美丽的空壳，对吗？

演唱会中场休息，挑选幸运观众上台互动，镜头果然选中了你。

你夺过麦克风，在座无虚席的场馆里，高声宣读他的种种虚伪罪状。

人群瞬间被你的一番话点燃，愤怒充斥着整个场馆，你在他出道十周年的演唱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