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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盆的汤汁混着鱼和配料像大雨一样倾盆而下。
“啊！”唐琳周围的人迅速往两边散开。
唐琳呆滞地愣了几秒。她精心设计的长卷发正往下滴着浓郁的汤汁，头上、肩上、衣服上挂满红色辣椒和青的紫的菜叶、黄色的土豆，白色的羊绒衣一瞬间变得浓墨重彩、色彩缤纷，像打散了颜料的画布。
浓密的假睫毛掉了半截，随着眨眼的动作动了动，她低下头，看到怀里躺着香喷喷、油腻腻的一条死鱼。
“啊啊啊啊啊！”唐琳难以置信地发出尖叫。
疯了！她真要疯了！“时夏！”
她怎么敢？
她竟然敢拿着碗菜往自己身上倒！
时夏冷笑着收回手，将空了的盆放在桌上，“咚”的一声触目惊心，里面只有几片黏在碗底和内壁上的菜叶。
没事，她不需要别人帮忙讨公道，她自己来就是了。
众人目瞪口呆。
沉默中，陆扬不动声色地将捏紧的拳又慢慢松开。
有人将面前的纸巾盒朝唐琳抛了过去，语气复杂：“擦擦吧。”虽然无济于事。
“那个……”林经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额上青筋突突的跳，只觉得荒谬。就算被冤枉一下，受了点委屈，毕竟对方是顾客，也不能直接干架吧。
“你怎么能……我要把你开了！”
时夏神色淡定。
林经理看看暴跳如雷的唐琳，飞快摁住时夏的头，想往下压，“快道歉！”
时夏一把拍开了林经理的手。
刚才拿着碗时，她的拇指上也沾了汤汁。她伸手抚过林经理浅青的领口，拭去手上的污渍。
“吴经理不是跟你说过，我是新人，业务不熟练。”
“你！”区区一个服务员，不服管教就算了，哪有嚣张成她这样的？
林经理脸色阵青阵白。
但要说脸色精彩，这屋里谁都比不过淋了鱼汤的唐琳。
唐琳一起身，她身上的那些配料哗啦啦地往下掉。李锦连忙捏着鼻子闪远了，生怕被沾上一点。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被唐琳看在眼里，她抓起那条死鱼，直接砸到了李锦的肩头。
李锦尖叫一声，摔在另一个同学身上。
“时夏……”唐琳咬牙切齿，简直要把人生吞了。
她的衣服，她的形象！毁了！
“你死定了！”
时夏从长裙一侧的口袋掏出支签字笔，随手在桌上的纸巾盒抽了一张纸巾，一并拍在唐琳面前。
“你把卡号写下。”她笑吟吟地说，“这种程度我才能赔得心甘情愿嘛，我转你干洗费。”
唐琳嫉恨的视线扫过她白皙干净的手指，直直地瞪向她。
时夏问：“三千够吗？”
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是从唐琳那赚的，还她一点。
唐琳面色一抽，朝她怒吼：“我身上这件迪伦的羊绒外套就要十万，”心疼死了，“你打发叫花子吗？”
陆扬忽然出声：“真的是十万吗？能看下收据吗？”
“你什么意思？”唐琳心里咯噔一下。
时夏意外地看向陆扬，只见他面色平淡，轻缓地放下杯子。他看着唐琳，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虚构事实或隐瞒真相，索赔金额高于实际损失，一旦她赔偿了，是可以告你诈骗的。”
唐琳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幸好撑着桌子。
竟然说她诈骗？
她尖声叫：“我这件可是正品！”
实打实的牌子，高级的剪裁和布料，只不过是二手而已。
她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穿的是二手货？
“你别急，”陆扬温和地笑了笑，“我说了，只是提醒你一下。如果你说的是事实，她不认可赔偿金额，那属于民事纠纷。”
“当然是真的！”因为心虚，唐琳叫得更大声。
“唐琳老公这么有钱，怎么可能买假货？”
“万一被拆穿，穿假货不是更丢脸吗？”
“我看陆扬是担心时夏赔不起，小心你女朋友吃醋哦。”
陆扬不置可否，抿了抿唇。他幽静的目光和时夏的撞了下，时夏圆眼微微睁大，清冷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惊诧。
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避开了对方视线。
时夏的脑海被突兀的“女朋友”三个字搅得一片混乱。林经理在一边气呼呼地咒骂自己，她全然没在意。
“全是时夏的错，必须让她赔你衣服。”
唐琳却被陆扬说得有些心慌意乱，赔，当然要时夏赔……否则她面子怎么过得去？“我看她卖身都赔不起！”
时夏回过神，盯着唐琳眯了眯眼，阴冷一笑：“你要是拿得出十万的收据，你说多少，我赔多少。”
“唐琳，给她看啊。”
“犹豫什么？”
唐琳顿时骑虎难下，李锦偏偏提醒：“你不是官网订的吗？手机上肯定有订单，看她还嚣张什么。”
唐琳咬紧唇，被汤水狼狈毁去的妆容此刻遮掩了她脸上难堪的神色。
她拿不出。她浑浑噩噩地看向从容张扬的时夏，甚至怀疑对方知道自己拿不出。
“三千就三千，”唐琳拿起笔写，“一个服务员累死累活就赚那点，多了你也拿不出。”
时夏冷哼一声，去拿写了账号的纸巾。
唐琳抓着纸巾一角，怨毒地盯着她：“这笔帐我迟早会找你算清楚。”
“你嫌不够丢脸就继续。”时夏轻飘飘地说，唐琳神色一变松了力道。
时夏抬手一抽，把纸巾塞进口袋里，直接拉走服务员。
她一离开，陆扬立刻站起身，跟大家打过招呼往外走。
店门口的叫号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喧嚣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时夏站在洗手池前，垂着脑袋将手放进水流中，一根一根细细地慢慢地搓磨着纤长的指节。
陆扬说他有女朋友。
她控制不住地回忆刚才陆扬脸上的表情和躲避的眼神，细长的睫毛遮住她晦暗又希冀的眼神，心乱如麻。
方奇他们说，他一心工作从不谈女朋友的。
他竟然会主动承认……
“嗒嗒”，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时夏心里一慌，捏紧手指抬了头。
面前的镜子里映出男人高大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