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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骨灰，就被她藏在这帝姬殿的正中央。

赵清舒将骨灰抱在怀里，缩在那张早已被尘灰的掩盖住光芒的小榻上。

就好似还在哥哥的怀里。

“哥，我做到了……”她喃喃道。

坚强了多日的她。

终于在这寥无人烟的帝姬殿，在哥哥的面前。

落下一滴眼泪。

第15章

耳边似乎传来了父皇母后的声音。

“福安，怎么又贪睡了？”母后笑着嗔怪。

“孩子还小，跟着哥哥练武累着了，多休息一会正常。”父皇摸着赵清舒的头，面上全是宠溺。

小池塘里的虫鸣正扯着嗓子，为夏日带来一丝燥热。

不知不觉中。

赵清舒眼角挂着泪，竟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沉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隔着眼底的泪珠。

赵清舒似乎看见了哥哥。

就在这座帝姬殿，就站在不远处，笑得眉眼温和朝她招手。

帝姬殿还似从前那般豪华。

赵轻舟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他的身后站着的。

是父皇还有母后。

“哥……父皇母后……”赵清舒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多年的委屈在此刻，竟然是如海啸般将她死死吞没。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似乎就要将这个虚幻的梦境给烫穿了。

“我好想你们……要不是因为我心软，你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赵清舒泣不成声。

母后上前轻轻抹掉赵清舒的眼泪：“福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战争并不会因为你一时心软，或是一时心硬，就会暂停。”父皇握住赵清舒的肩膀，轻声劝解，“就算当初，你杀了完颜尧风，也会有别人带领着女真杀向晏国。”

“晏国与女真之间这一站，是不可避免。”3

“你以一人之力，让晏国没有走上亡国之路。”

“父皇该谢谢你的。”

他看向赵清舒的眼中满是慈爱和心疼。

这是他最小的孩子，可她承受的却是最多的。

赵清舒此刻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显露出来。

三年战争，两年俘虏。

除了亲手杀死哥哥那一次，她从未哭过。

她不想哭吗？是她不能哭。

赵轻舟上前，隔着虚空拥抱住赵清舒：“清舒，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赵清舒泪眼朦胧。

她看着自己最爱的三个人，他们的身影渐渐消散，渐渐透明。

渐渐的再也看不见……

“父皇！母后！”赵清舒尖叫着睁开双眼。

入目一片黑暗。

梦中华丽的帝姬殿，现在早已四处爬满了蜘蛛网，蛇虫到处攀爬蔓延。

赵清舒搂紧怀中的骨灰。

伸出手来，轻轻擦掉眼泪。

现在，她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

在老臣们和蒋苏回这群人雷厉风行的计划下。

由赵拓提拔上来的奸佞之臣，一一打杀，或是贬入地牢。

朝野肃清，一派祥和。

除去当日在宴席中的人，被一一灭口后。

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是一丝风都没有泄露出去。

赵清舒拒绝了坐上皇位这一建议。

皇帝赵拓的死讯并未外传，甚至连丧钟都未曾敲响。

“如今晏国时局不稳，这件事谁传出去，格杀勿论。”赵清舒面色冷淡。

对外只宣称皇帝赵拓重病。

国事仍由福安帝姬接手。

这一日。

赵清舒身穿红色衣裙，头戴帝姬冠。

再次恢复往日帝姬的模样。

她缓缓走下地牢。

而地牢的最深处，关押着的正是完颜尧风。

他一身白色里衣早已被血水染红。

双手双脚具挂着沉重的铁链，就宛如……当初的赵清舒。

第16章

完颜尧风抬眼。

眼前的赵清舒一袭红色制服，长裙拖地，红唇张扬，明明是一身十分雍容华贵的装扮。

可在赵清舒的身上，却只让人觉得。

这本该就是她原本的模样。

而不是那个住在羊圈中，最低等的女仆。

完颜尧风的心不由得猛跳。

这是从前那个张扬至极的福安帝姬，却又不是。

从前的她热烈又张扬，朝气十足。

但现在的赵清舒眉眼冷淡，身上隐约地是来自上位者的气息。

地牢内一片寂静。

完颜尧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清舒。

“你是来杀我的吗？”他打破寂静，直接开口问道。

赵清舒抬眼看向完颜尧风：“你觉得我会杀你吗？”

对于这个折辱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男人。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赵清舒恨不得现在就要将他剥皮抽筋，挂在雁门关外日夜暴晒七七四十九日都不能安心。

可现在她不能杀他。

那一日的那一箭，完全是出自内心的仇恨。

却完全没有想过后果。

以现在晏国的实力，面对女真，不过就是以卵击石。

而完颜尧风，就是她最后的筹码。

完颜尧风不说话。

他看着赵清舒，眸光晦涩不明。

他知道赵清舒不会杀他。

换句话来说，是不敢杀他。

时局这东西，他们二人看得比谁都清楚。

“我只是来看一看，你死透了没有。”赵清舒双眸深邃，一丝情绪都没有外露。

完颜尧风笑了笑：“托你的福，还有一口气。”

赵清舒从袖中掏出一瓶金疮药，面色冷漠的抛在地上。

见状。

完颜尧风攥了攥拳头，却不是因为屈辱。

他睫毛微微颤了颤，吐出一口气，突然开口道：“福安，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别叫我福安，恶心。”赵清舒的眉头微蹙，“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说完，她不再看完颜尧风，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再次传来完颜尧风的声音。

“我出征柔然的那一日。”他的声音有些许嘶哑，还带着些许试探，“你为我喝的那一杯送行酒，说祝我凯旋。”

“是真心的吗？”

赵清舒的脚步一顿，她嘲讽一笑：“当然。”

“你死在任何人的手里我都不会甘心。”

“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

她微微偏头，眼中满是痛恨：“完颜尧风，我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没有和平共处。”

赵清舒收回视线。

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地牢。

完颜尧风捡起药瓶紧握在手中。

突然笑了出来。

他紧紧盯着赵清舒离开的背影，眼底没有害怕也没有怨恨。

只有……

势均力敌的兴奋。

离开地牢，赵清舒深深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