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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只是门上贴着白封，门环上还落了灰，大约是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她直觉这就是秦铎的院子，抬手揭开了封条。

　　大门被推开，钟白果然在里头，正开了窗户通风。

　　“呸，这屋子多久没进人了，这一股味，容姑娘你先离远点。”

　　钟白说着拿了扫帚去扫地，被扬起来的灰尘呛得直咳嗽，他不得不抬手捂住了嘴，瓮声瓮气地嘱咐容姳：“呛死个人，你千万别进来啊，我扫干净了再说。”

　　原来是先走一步来洒扫了。

　　容姳敷衍地点了下头，抬眼打量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处院子屋檐比旁处要低一些，不管是不是有意的，总是会让人觉得住在这里的人低人一头。

　　何况秦铎还是那样挺拔颀长的身材，这种屋子只怕是让他连挺直腰身都不敢。

　　偌大一个萧家，难道连间正经院子都没有吗？

　　说不是苛待，谁能信？

　　钟白总算扫完了地，打了水来泼洒好将四处飞舞的灰尘压下去，又点上灯烛，这才招呼容姳：“容姑娘进来吧，桌椅我还没擦，您在榻上坐一坐吧。”

　　他原先还冷得直哆嗦，这一番忙碌过后身上却已经开始冒汗。

　　容姳好一会儿才抬脚进去，屋子里说不上简陋，该有的东西都有，但很流于表面，怕是满屋子的东西合起来，都不如珩院的那个甜白釉玉壶春瓶值钱。

　　她抬手拿起一只杯盏，很寻常的白瓷杯子，其余三只都扣在托盘里，唯有这只正经立着，像是当初秦铎离开的时候正在喝茶。

　　可他离开了六年，这杯子竟然都没有人收起来，上头已经落满了灰尘，杯底却并没有茶叶……秦铎当初喝的，甚至不是茶水。

　　她怔怔看着那只杯子，忽然有些不想知道这些年秦铎在萧家是怎么过的了。

　　钟白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咧嘴笑了一声：“容姑娘也不用多想，皇上十五六岁上就不怎么在这里住了，他用夫人的遗产做了些小生意，在外头买了一座宅子，前些年他急用钱，才把生意和宅子都卖了。”

　　容姳不知道秦铎还做过生意，但如果有别的法子，他一个世家子弟，正经的读书人，应该不会自贬身份去做商贾的。

　　他应该很缺钱吧。

　　“他急用钱是要做什么？”

　　钟白只是顺嘴一秃噜，也没想着往后头继续说，此时被容姳一问脸色才尴尬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再开口。

　　容姳却从他这不同寻常的反应里自己悟到了：“是在给我筹备聘礼？”

　　提起往事钟白忍不住叹了口气：“皇上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不想让你在聘礼上受委屈，所以把绝大部分身家都放进去了，当年他其实还想着买一座大宅子的，他不想让你和他一起住在这种地方，但是后来……”

　　后来她悔婚了，宅子和聘礼自然都用不到了。

　　容姳垂下眼睛不再开口，钟白大约也觉得这个话题让人尴尬，很快埋头继续干活，拧了抹布擦洗桌椅。

　　容姳也不想干站着，索性抬脚进了内室给秦铎收拾床榻，却是刚一抖开被子就哐啷一声响，两块木板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钟白听见动静探头看过来：“容姑娘，怎么了？”

　　容姳摇着头将木板捡起来，刚想说没什么就看清楚了那上面的字，嘴边的话顿时凝住了。

　　那是萧懿夫人的灵位。

　　钟白也看见了，抓着抹布走进来：“这是皇上小时候刻的，以前就摆在书案那，后来有一回夫子夸皇上文章写得好，邀他回家谈书，就这出趟门的功夫，回来的时候灵位就被摔坏了，说是咱们吓到了那位萧嫔娘娘，不许皇上再把东西拿出来。”

　　还有件事钟白没提，那就是从那之后，秦铎原本十分优秀的课业也一天天糟糕了下去，成了所谓天资不足之人。

　　可容姳虽然不知全部，却仍旧听得心口一颤，不自觉摩挲了一下裂口，本该粗糙的地方却没有一丝木刺，容姳越发难以想象，孤苦无依的那些年，秦铎到底抚摸过这块灵位多少次……

第240章遗物

　　容姳将灵位搁在桌子上，掏出帕子轻轻遮盖了一下，随即便帮着钟白将内室打扫了一遍，钟白很过意不去，如果秦铎住在珩院，那容姳自然是要跟着他的，这院子清理干净也只有他自己住。

　　“容姑娘，你歇着吧，我自己收拾就行。”

　　“闲着也是闲着。”

　　她也想做点什么，不然在这间处处透着苛待的屋子里，她怕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萧家的确是供养秦铎长大，可这样的供养真的算是恩德吗？

　　容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灵位，兴许真的是她心胸狭窄，倘若当年寄居在萧家的人换做是她，只凭萧家摔了灵位这一条，别说报恩，不和萧家结仇已经算是仁厚了。

　　秦铎啊……

　　她闭眼叹了口气，心口闷闷地疼，冷不丁门口传来一声低笑：“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钟白，你又胡闹了。”

　　钟白瘪瘪嘴：“我就不进那院子，什么破地方，谁稀罕……呸！”

　　容姳被惊动，快步从内室走了出来，一抬眼就瞧见秦铎正靠在门口，他大约有些醉了，眼神有些迷蒙，浑身都透着酒气。

　　容姳怕他站不稳摔了，连忙上前几步扶他坐了下来：“既然知道我们在这，让人喊我们回去就是了，做什么醉着酒还要找过来？”

　　秦铎搂着她的腰，将头靠在了她小腹上，声音带着醉酒后特有的沙哑：“我也想回来看看……这里还有些母亲的遗物，收拾一下都带走……”

　　钟白看他一眼：“您醉成这样怎么收拾啊？您又不让旁人碰，要不明天早上来吧。”

　　秦铎含糊地笑了一声：“你不能碰，容姳可以……”

　　他声音软下去：“我们一起收拾，就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钟白被嫌弃了，愤愤不平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但两人都没搭理他，他也只得悻悻作罢。

　　容姳扶着秦铎进了内室：“好，你看着我收拾。”

　　她本想将人扶上床榻让他躺一躺，可秦铎却一眼看见了被放在桌子上的灵位，挣扎着走了过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抬手隔着帕子轻轻碰了一下，可眼底那一瞬间闪过的沉痛却清晰可见。

　　他指腹划过灵位的裂口，声音又低又哑：“十五年了……”

　　他十一岁刻好的灵位，已经坏了十五年了。

　　容姳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对秦铎的过往知道得得太少了，一句逝者已矣根本毫无用处。

　　她只好走近一些，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秦铎侧头朝她笑了一声，自己收拾好了心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已经习惯了……钟白，拿出去烧了吧，已经有了新的灵位，这个见不得天日的，就不必再留着了。”

　　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了进来，闻言应了一声，很快就上前将摔裂的灵位拿走了。

　　秦铎再没言语，靠在床头仿佛是在醒酒，可他的目光却透过窗户一直看着外头的火光。

　　那不止是一个坏掉的灵位，更是曾经数不清个日夜他伶仃一人时的慰藉。

　　容姳静静陪他看着，等外头火灭了才打起精神来：“我们看看夫人留了什么东西给你。”

　　秦铎配合地应了一声，半跪在地上将床底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拖了出来。

　　容姳拿抹布来擦了擦灰尘，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萧懿夫人是个没出嫁的女儿，没有夫家，没有嫁妆，留下的东西想必不会有多少。

　　可她还是没想到里头的东西竟然只有一双做得歪七扭八的小鞋子，和一个十分破旧的木盒。

　　她微微一愣。

　　秦铎将小鞋子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