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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的清醒，让他浑身痛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心中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他所有理智。

　　她明明说过的，会一辈子陪着他，不离不弃。哪怕是死，也要跟他埋葬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们二人分开。

　　怎么就会舍得扔下他走得这么绝情？

　　顾南归又想起那个被捧到自己面前的瓷坛，小小的，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承载着一个年轻的生命。

　　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眼角滑落，心痛难忍。

　　姜父的声音却再次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缓慢从地上起身，一改刚才的卑微求全，言辞尖锐。

　　“顾总究竟还想怎样？这么多年，我姜家一直遭受您无端的猜测，认为我们别有所求。您别忘了，我将女儿嫁给你的时候，你还什么都不是呢！”

　　“如不是那孩子死性子执意嫁给你，我断然不会同意，也不会动用我姜家全部心血助你一臂之力。可如今顾总却过河拆桥，对我和女儿步步紧逼，是当真打算将我们全都逼死吗！”

　　清冷的月光洒在人身上，一片寒凉。

　　顾南归却没有一丝能够反驳姜父的力气，他没再说话，沉默着回过身离开。

　　是啊，姜父说的没错，自己经商的策略多亏姜父经年来的耳提面命，如果没有姜氏的鼎力相助，他又怎么可能成功继承顾氏这偌大的家业。

　　明明很久以前，他也曾真心实意地叫他一声父亲，将姜家当做自己唯一的家，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第十三章

　　开着车经过漫长的道路，一路上的树叶纷飞枯黄，掀起了一片凄凉。

　　等到再回身，顾南归才惊觉，他停在了水岸银座的门前。

　　他犹豫了片刻后，走下了车，院子里的花草一片枯黄，别墅内到处是焦黑的痕迹。

　　秋风拂起的瞬间，好似还带着一丝丝刺鼻的血腥味。

　　朦胧的夜色里，顾南归仿佛听见一声轻唤：“南归——”

　　是记忆中，姜诗允的声音。

　　可这漆黑的夜里，除了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别墅，什么都没留下。

　　一瞬间，绝望的情绪不断吞噬着顾南归，令他难以自拔。

　　他至今仍然不信，那个女人这么简单就死了。

　　明明说好了，他会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可最后，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姜诗允，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记得你！”

　　他看着眼前的荒芜，崩溃哽咽，“我如今身价千亿，没了你，还会有更多人前仆后继，我又不是非你不可！顾太太的位置还可以有其他的女人坐！”

　　他说着，突然捂住脸，颤抖的身体无声地呜咽，所有的委屈与痛苦在这一瞬间迸发。

　　撕扯着他的心灵，许久才嘶哑着喉咙挤出一句轻喃、

　　“可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诗允了…”

　　顾太太可以是很多人，可他最想的诗允，没了…

　　顾南归不敢想，姜诗允死的时候是在怎样的情景。

　　据王妈描述，她生生流干了血，是活活熬死在这别墅里。

　　那时，她的内心该多绝望啊，可自己却未能陪在身边。

　　他从未想过，姜诗允会以这样，决裂的方式，永远离开他。

　　姜诗允离开的第七天，顾南归将孟心怡送进了监狱。

　　孟心怡在进监狱之前，最后见了一次顾南归。

　　她问他：“我的孩子，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脚？”

　　顾南归没回答。

　　所有人都以为，姜诗允死后，孟心怡会顺理成章的坐上顾太太的位置。

　　可却没想到，姜诗允死了，她也被送进了监狱。

　　宋助跟在顾南归的身后，犹豫着开口：“之前跟在孟小姐身边的佣人怎么办？”

　　顾南归脸色黑沉，语气阴戾：“非洲那边的房子没人打扫，送他们去吧！”

　　至于孟心怡，如果不是她救过自己一命，他一定会亲手整死她！

　　姜诗允去世一个月后，顾南归终于能够接受现实，将王妈叫到了面前。

　　“太太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王妈看着比从前苍老了不少，垂着头疲倦道：“太太走的时候，只心心念念着要回家。”

　　顾南归呼吸一窒：“那她…给我留了什么话？”

　　王妈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离婚协议递了出去：“除了这个，太太未曾提过先生。”

　　“哗——”

　　顾南归将书桌上的书本全部扫到了地上，脸色难看，只狠狠攥着手里的纸张。

　　任由锋利的边缘划破脚踝，像是感觉不到痛意似的，他哑声道：“怎么会…她怎么会没提起我…”

　　王妈闻言抬头看向顾南归，脸上毫无波澜。

　　“我到现在都不敢忘，太太走的时候浑身凉的惊人，哪怕气息渐弱，仍旧固执地想要回家。可是没人能答应她，没人能带她回家。太太不爱了，也不恨了，她只想自由，所以才会让我将水岸银座烧的干净！”

第十四章

　　一字一句，像是利刃狠狠刺在顾南归的心口。

　　原来，竟是姜诗允自己要求的烧了水岸银座。

　　顾南归和她在一起九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姜诗允嘱咐放的那一把火，不只是想烧了水岸银座，而是想要将他们的过往也一同烧的干净。

　　他知道她性格倔，可也从未想过她会对自己也那么狠，连最后一丝痕迹都不愿在这世上留下。

　　他呆坐了许久，才哑声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深夜，秋末的寒风刺骨，吹得人心里发寒。

　　顾南归仍旧站在院子里，固执地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

　　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他也是这样和姜诗允并肩站着抬头看月光。

　　“南归，今晚的月色真美。”

　　姜诗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刚好回头，一眼便看到女孩那好似装着亿万星辰的眼睛。

　　那时他想，真好啊，今晚的月色真美，而他恰好也很喜欢她。

　　可如今眼前月依旧是天上月，却再不是他的了。他把自己的月亮弄丢了，再也不会有人对他说，今晚的月色真美了。

　　身后的宋助突然开口：“顾总，秋末天寒，我们还是先回老宅吧？”

　　顾南归没吭声，沉默半响才轻叹了口气：“让姜总…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吧，我总要…让她回家的…”

　　这个她，宋助很明白说的是姜诗允。

　　他应下，却不敢再问。

　　宋助跟了顾南归很多年了，从他步步维艰，到在顾氏杀出一条血路，他与他向来默契。

　　可此时他却才发现，他或许并未看懂这位总裁。

　　明明从前顾南归那么爱姜诗允，可还是没熬过七年之痒，弃如敝履。

　　后来又以为他爱的是孟心怡。

　　可姜诗允死后，孟心怡进了监狱，顾南归又开始百般思念和姜诗允的从前。

　　顾南归看着宋助捧着骨灰朝着门外的姜父走去，眼神留恋不舍地徘徊在那小小的瓷坛上。

　　似乎看到伴着眼前朦胧的大雾一同散去的，还有姜诗允最后的一点痕迹。

　　乌云遮蔽了头顶的圆月，顾南归抬头看去，只剩下一层窥不见的黑。

　　他抬脚转身朝着房间里走去，视线一点点模糊，终是忍不住咳出一滩血。

　　身后的佣人吓得匆忙上前辅助他，大声嚷着。

　　“请医生，快请顾医生来！”

　　顾南归眼前天旋地转，唯独留下一片黑暗。

　　转眼一年过，水岸银座又恢复成了从前那般景象，似乎从来没发生过异变。

　　连院子里的荔枝树都如从前般开得繁茂，可那个爱吃荔枝的人却不在了。

　　顾南归看着眼前新建的水岸银座，任由枯叶洋洋洒洒地落在肩膀，一片萧索。

　　“顾总，姜氏那边传来消息，姜总辞去了总裁的位置，打算回盛安了。”宋助拿着刚收到的消息上前汇报。

　　顾南归垂下眼，伸出手任由落叶飘在手心，良久才哑声到：“知道了。”

　　宋助迟疑了下，轻语：“那小小姐呢？要接回来吗？”

　　顾南归拿着枯叶的手一顿，才迟缓地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是什么好父亲，在姜家她才能更幸福。”

　　宋助闻言不再说话。

　　自从姜诗允去世之后，外人再也没见过顾南归身边出现过任何女伴，他每日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只有偶尔忍不住时才会去水岸银座，一坐便是一整夜。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