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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铁生猜不到林聪想跟自己聊什么，只觉得心里涌起一阵惴惴不安。车子盘山绕了一圈又一圈，就在付铁生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甩出来的时候，车子停到了半山腰的一个观景台上。

　　林聪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轮椅打开，又用近乎拖的方式把付铁生从后座上拽下来，按到轮椅上。“小林啊，有什么事儿咱们不能车上说吗？这山上挺冷的呢。”

　　林聪一改往日温和的面孔，“冷吗？冷就对了。”

　　付铁生坐在轮椅上瑟瑟发抖，他看着林聪的面孔开始变得狰狞。

　　“付厂长一辈子养尊处优，就连在监狱里也没挨过冻吧。”

　　付铁生讶于林聪的变脸，“你..你到底是谁？”

　　“付厂长当然不记得我是谁，我帮你回忆回忆。谢有德，你还记得吗？”

　　“谢有德..谢有德...”付铁生喃喃道。

　　厂里三车间的钳工，好像就叫谢有德，厂里那么多职工，他作为厂长其实很难都记清楚的，但是谢有德死在了三车间，他媳妇来厂办闹过一回，他媳妇儿好像叫梁春玲。

　　付铁生想起来了，谢有德在操作三车间新进的那个机床时候发生了意外，一条胳膊被卷进去了，又因为救治不及时，感染死了。

　　谢有德算老师傅了，按说不应该犯低级错误，可那个新买回来的机床是采购办工业局副局长的小舅子去采买的。

　　事后这位副局长还特地给付铁生打了一个电话，大概意思是让他保自己的小舅子，付铁生心里明镜似的，肯定是这个小舅子拿了回扣，买回来有问题的机器。

　　既然要保小舅子，就不能承认是机床的问题，如果不是机床的问题，那就得是人的问题。后来他暗示厂里保卫科调查事故的时候，把责任甩在谢有德身上。

　　一个自己操作有误的工人，他得不到厂里额外的赔偿金，只能有点抚恤金和丧葬费。他老婆梁春玲并不认可这个结果，来厂办哭闹了一阵，付铁生最烦女人哭，他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甩给了副厂长。

　　副厂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顿威逼加利诱，承诺给梁春玲晋职级，让她涨工资。大概梁春玲估计着还有个孩子要养，还是得靠着这份工作的。

　　付铁生记得，谢有德家里有个小女孩，养一个丫头片子能花多少钱呢。

　　林聪看着付铁生有些发红的鼻尖，“是不是想起来了？你让谢有德死的冤枉，又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你摸着自己的良心，看看痛不痛？哦对了，你应该没有这个东西，不然也不会干出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儿。”

　　谢有德死后不久，厂子效益不好，正赶上当时从上到下要破除三铁，厂里要选一批下岗职工，用买断的方式。

　　付铁生记得下岗的风声一出，厂里的职工就都坐不住了，大家都在厂子里干了大半辈子，谁也不想丢了这个铁饭碗，那阵子登家门送礼的人李红梅都觉得烦。

　　梁春玲没什么钱，可她更不想下岗，她从百货商场买了一套雪花膏送给李红梅。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眼里珍贵无比的雪花膏，李红梅根本不屑一顾。

　　除了那些送礼重的，关系硬的，其他人付铁生也记不住，最后厂里下岗名单里梁春玲赫然在列。她回家抱着女儿嚎啕大哭，死了丈夫，没了工作，她的天都塌了。

　　但是各个厂都在下岗，长岭找工作的人比工作还多，梁春玲只能捡捡市场的菜叶子，再回娘家蹭点，蹭到嫂子直接跟她翻了脸。

　　梁春玲觉得人生太累了，可女儿还要靠她养。厂子里的买断的钱迟迟下不来，怀里的女儿越来越瘦，终于她倒下了，倒在了长岭的那个冬夜。

　　“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谢有德的老婆因为你，冻死了，还有他的女儿也差点冻死在家里？”林聪一声一声的质问道。

　　付铁生早忘了梁春玲是谁，他也不知道她的死活，那年长岭死的人真的太多了。

　　他用冻得发抖的声音问道，“你是谢有德的什么人？”

　　“你就只对不住谢有德吗？孙启旺还有印象吗？”

　　孙启旺他记得，技术科的骨干。但是性格太死板了，一点都不懂变通，他的老婆好像是厂里的财务，也是个死板的人。

　　孙启旺和朱秀玉两口子是他亲自放进下岗名单里的，只是这两个人都不懂变通，轴的要死。孙启旺上过大学，只是大学没念完，一身的书生气，他仔细想想，林聪的模样不就是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林聪走上前，揪住付铁生的衣服领子，“我叫孙家顺。孙启旺的儿子。”

　　“小林啊，不是，小孙。”付铁生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冻透了，“下岗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啊，当年政府就是这么要求的，不光咱们厂，纺织厂，服装厂都下岗啦。”

　　“可他们的厂长没贪污工人的安置费！你呢，为了一己之私，先是无故拖延，拖到你跟那个付林生沆瀣一气卖了家属院的那块儿地，你也没给安置费，你宁愿去坐牢，也不肯把钱吐出来，你说你该不该死！”

　　林聪还是孙家顺的时候，父母双双下岗，他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性格，像他们这样的技工和会计下岗在家的还有很多。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 孙启旺就会偷偷的去卖血，朱秀玉接了tຊ点糊纸盒的活儿在家里干，血卖的次数太多了，有一天孙启旺骑着自行车往回家走，还没有到家，人就倒在了半路，再也没起来。

　　朱秀玉带着孙家顺改嫁了，他随继父姓，改叫林聪。继父经济条件不错，他跟朱秀玉再也没挨过饿，可继父是个变态，对他们母子俩动辄打骂，尤其是朱秀玉，身上永远都是淤青。

　　后来继父带着他们移民了，在国外人生地不熟，每天都活在对继父的恐惧中，朱秀玉也因为长期生活在这么高压的环境下患上了抑郁症。

　　朱秀玉被继父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