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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反手伸向莲华灯芯。莲华一亮，她才发现这确实不是普通的花灯——莲华花瓣上，以墨书白写着一行行的文字，“看得清吗？”

　　高棠：“.......”

　　“能看清就怪了。”他给她念，“守戒福致喜，犯戒有惧心，能断三界漏，此乃近涅槃

　　出自 法句譬喻经全文 第二卷

　　。”

　　“母亲请主持赐号。自小，碧山寺主持喊我‘三戒’：戒惧、戒忧、戒躁。此后，母亲要我主修《法句譬喻经》，她也倒背如流，下笔有神。”

　　这河灯，是他从尼姑那里拿的，高棠惊讶，“这是你母亲，亲手做的布施花灯？”

　　“是她。”

　　“三戒和尚？”

　　他应声：“是我。”

　　“为何不是戒杀生，戒色欲这类基本的大戒？”她本来不想说话，可还是被他吊上了钩子，忍不住问出来。

　　他闷笑：“主持这三戒之警，不是帮我成佛，只是让我，不要再成魔。”

　　高棠听完，站起来。

　　她忽然明白过来某些事情的原委，先问了一个问题，“你母亲是否也在这里？”

　　他也跟着站起来，看了眼夜色：“还不在，但她快要来了。”

　　她颔首，又将心中的判断随后说出：“你做的这些事情，有陷害忠良的，有罔顾人命，也有颠倒是非的，其实你的主持、你的母亲全都知道，他们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知道你会还俗，知道你会走到这一步，但并不干涉你，对吗？”

　　“对。”他点头。

　　高棠心中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响亮：“那你究竟是谁？你是善，还是邪？”

　　“非善非邪。一个逆天行道之人。”

　　狂风席卷，渺小的火焰再度复苏，吞噬二人站立的人影。

　　高棠一颗心如悬空在水，再一次陷入迷雾，看不清他，只望见纱外两盏河灯飘远，认输道：“花灯，我陪你放了，而今，你也该对我坦白了.......”

　　“好，我跟你说。”祭祀完的人纷纷散去，他重新将她带到一处空旷的山处，临近背面下山的小路，旁边是一株落尽的海棠树，二人就站在树下：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破了张正和柳韵的局？我告诉你，张正沉迷道教，喜欢饲养娈女 ，他有多房年幼小妾。按他那个年岁，都够当对方爹了，后来，道人给他算过一卦，他看上了八字相合的柳韵，向好友柳石私下求娶，被柳石拒绝——“

　　“他告发柳石收买软铁，是为了得到柳娘子？”

　　“柳韵是燃火石。他们并不如外界传来那样和谐，早也因为一个从商一个从政，有过龃龉，得知我入萧王府，他便暗地做顺水人情，无意从柳石处套出话后，向我告发柳石为东宫做事，可能对萧王府不利。”

　　高棠纱帽内的眼睛通红，“然后你派人抓柳石，你活生生逼死了整个柳家。”

　　“这个，我不否认。”

　　高棠撇过头去，寒声问：“柳韵已经被他所获？”

　　“你说张正？”魏临渊笑，“没有。”

　　“柳韵流落之后，他出钱赎买她，但柳韵是被贱卖至毛有德手上。毛有德是闵安最大的皮条贩子，用船将这批罪女拉入了十里滩，被张正追过去找到，跟何题云的儿子一起想要连夜梳笼

　　买下初夜

　　了她。汲取道人所卦的那股’tຊ精华‘。也因此当夜，被我抓获。”

　　“抓了，是什么罪名？”

　　“柳韵伺候张正时，故意说了一些张正不该知情的事，致使张正有了萧王把柄。”

　　高棠：“......什么把柄？”

　　“套我话？这个我当然不能说了。”他含笑望着她，“你只要知道，现在萧王要让张正闭嘴，那肯定是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他什么只言片语，也没能留下。”

　　高棠问出关键：“除去张正是我与东宫所需，但他是你老师，你为何要如此做？”

　　“他昨日能出卖朋友，明日就能出卖东家。魏辛容了他二十年，他知道魏家私事太多。官场，历来尸位素餐

　　形容人处高位却无心功绩 摆烂

　　者遍地 ，谁的手上不沾荤腥？哪日不防随口说个几句，魏辛和魏临风都要倒霉。”

　　“你说过，你根本不在乎。”

　　“我根本不在乎，单纯还生育之恩，我还姓魏，没必要让魏家就此萧条。”

　　他说的轻巧。

　　高棠此时明白过来，柳韵会在沉船前后被卖入十里滩，一开始就是魏临渊设好的局。

　　没有刺客他也会这样做。

　　他早就想要张正死。

　　所以还是空手套白狼，他利用她和宋澈，先是白白捡了条命，后来还套到了那些刺客，问出了那些供词。

　　高棠心想，这一局她跟宋澈都在被动，都在输。

　　今夜，也到了不得不向他摊牌和露底的时候......高棠沉默良久，先问，“柳韵以己身拖死了张正，如何从皇城司眼下脱身？”

　　“她受了些苦，但保住了命，我已经安排她假死，正在来的路上。”

　　高棠抬起头，“你没骗我？”

　　魏临渊撩起她半边面纱，钻进来道：“对施主，我可不打诳语。”

　　高棠蓦然撞进他的狐狸眼，失措将他一推，魏临渊懒懒后退几步，放她帷帽的面纱关合。

　　“多久？”

　　他摊手，“不过戌时。”

　　“你真的肯救她？”

　　魏临渊弯唇，“一个无辜女子，我为何要为难。”

　　见她沉默，上前一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没错， 我是奸臣，我为萧王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可你敢信吗？我的屠刀虔诚，从不杀无辜， 只审判六根恶念之人。”

　　高棠顺着他的话，想到那些生死不明的刺客，声音更沉：“就算你出过家，那你也是凡人，凡人怎配越过公法天理，审判凡人？”

　　“配不配，我说了算。”

　　魏临渊站在风与火中，冷热相交。

　　他身上自有一股鬼气。

　　此人语气轻狂道：“三千世界里有八千微尘，总有那么一个不信命的会慧根苏醒，逆势而为，一切便能从无到有。

　　我说了，我是一个逆天行道之人。

　　只要我想，我就会去做。如果之前没有人敢这样做过，如果他们不肯放过一个女人，如果他们不敢当圣世里被万人唾骂的奸臣，那就都从我开始！”

　　临了，他又望向她，道：“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高棠已经辨不过他，唯有持住己心和立场，不能沉沦。

　　失语期间，却听不远处传来些微的人声，一男子扶着妇人往上缓慢爬坡。

　　交谈的只言片语，从她左耳到右耳里过了一遍，她已然手脚僵硬起来。

　　是明礼跟明老夫人！

　　她不担心会在十里滩遇见他，可没曾想他也会带明谂来这种地方放花灯！

　　即便带了帷帽，可身上为旧衣，加之她与明礼一起长大，恐怕......

　　“跟我来。”

　　魏临渊直接拉起她的手，在他们攀上坡顶之前提步奔跑，朝布施处不远的树下奔去，像极了一对外出偷情的男女，被人发现之后落荒而逃的身影。

　　幽暗的树荫散如瀑布，周围也没有任何火，只有尼姑跟旁人交谈的声音偶尔传来。

　　高棠靠在树下急促呼吸，隐蔽的地方，让两个人借着阴翳得以无声无息地靠得极近，他忽然抬手摘掉了她的帷帽，也掀开了自己的面具。

　　在暗中，与她相视，“我听见你的心跳了，好快。”

　　“......”

　　高棠已经无地自容。

　　他还在继续拱火，“是怕被你的正主发现，你推了他的约，却跟我在一起？”

　　高棠不语，伸手去抢回自己的帷帽。

　　他便直接将帷帽背过身去，如她再伸手，相当于是搂住他的腰，高棠可以不动，反正明家等人的脚步早已走向了另一边。

　　可眼下，还有更大更惊险的麻烦。

　　因为魏临渊已经缓缓低头，一点一点地靠近。

　　咫尺距离，呼吸撩拨她的肌肤。

　　在他亲上她的额头之前，她出了声。

　　“你将那份供词寄给了萧王府，也送到了东宫，成功搅乱了太子这颗君心。他连日来不断愧疚，觉得自己未曾体恤过下层官员的苦衷，才大意之下轻易牺牲了他们，将他们送到萧王手上，现在就连林暮云也开始怕你.......魏临渊，你自称罔顾社情伦理，却又把社情伦理抓得无比精准。 ”

　　语言跟肢体不同，可以冷淡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