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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姜愿没来得及看清前面，便撞进一个清洌的胸膛。

　　谢临舟淡漠地睨了姜愿一眼。

　　冷意顺着脊背爬上，姜愿连忙向后退去，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说着，就要帮他去拾地上的检查单。

　　血常规、骨髓穿刺、骨髓活检……都是骨髓配型的检查。

　　姜愿指尖一颤，医生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尽早凑齐手术费吧，不然这孩子只能活两个月了。”

　　扬扬等了她三年，好不容易出狱，她还没来得及和扬扬说一句话，实现她的承诺。

　　这一刻，想救孩子的迫切压过了内心的恐惧。

　　她极力压着情绪，重新扯起卑弱的嘴角：“谢律，我知道您有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让我试试吧。”

　　谢临舟的声音很冷：“你又想要多少钱？”

　　在谢临舟心中，她竟是一个只会要钱的女人。

　　姜愿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笑意僵硬：“……120万。”

　　谢临舟的唇角勾起一抹很轻的弧度，冷嘲道：“姜愿，你值120万？”

　　姜愿泪水在眼眶翻涌，怎么都不肯落下。

　　被诬陷蓄意谋杀，大哥为了争取不判死刑东奔西走，出车祸命丧黄泉，父母破产，不认她这个女儿，她确实有罪……

　　谢临舟怎样看她都行，尊严，名声，她统统可以不要。

　　可扬扬是无辜的。

　　他只有六岁，还没来得及从福利院出来好好感受这个世界，就被病魔下了倒计时。

　　这个世界已经对扬扬这样残忍，她怎能忍心放弃他？

　　“求求你了，我什么都能做。”

　　谢临舟淡漠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蹙眉就要走：“没有价值的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翻涌的情绪冲出胸膛，姜愿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不值120万，可我们的孩子呢？！”

　　“谢临舟，你知不知道扬扬得了白血病……”

　　谢临舟终于转过身：“我知道。”

　　他逆着光，脸上的神色被隐去，只剩寒刃般的话语刺入耳膜。

　　“你休想凑够150万接他出来，野种，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第四章

　　如同寒霜骤降，空气冰到她有些发颤。

　　姜愿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扶着墙才堪堪站稳。

　　他就这么恨她，恨到连他们的孩子也不愿意救吗？

　　“扬扬不是野种，他是你的孩子……”

　　姜愿微弱的呼喊被清丽女声盖过。

　　“临舟，这次检查怎么花了这么久时间？”

　　温安安笑着上前，亲昵地挽着谢临舟的手臂。

　　抬手的刹那，手腕上的佛珠刺得姜愿眸子一痛。

　　那是她特意在佛寺跪了三个小时，给谢临舟求的。

　　收到佛珠那天，他心疼不已：“茗茗，没有谁值得你下跪。”

　　“这串佛珠，我会好好珍惜戴一辈子。”

　　把她捧到最高处的是他，将她碾在脚下的也是他。

　　谢临舟收回视线，冷冷道：“被一个要饭的耽误了点时间。”

　　姜愿攥着衣角的手有些泛白，用尽力气，才压下心头的涩意，僵硬离去。

　　这时，一个小女孩远远跑来，甜甜地叫了声：“爸爸！”

　　短短两个字，震得姜愿心口发麻。

　　她失神转身，便见谢临舟抱着女孩，眸子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纵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纵然对谢临舟的爱意只剩下惧怕，在他面前下跪磕头，可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组成家庭，做他们曾做的亲密事，她竟难以呼吸。

　　“爸爸，今天学校学了日历，车牌上的数字就是我的生日对不对？”

　　怔怔望去，熟悉的宾利被换了车牌，六个冰凉冷白的数字刺入眸中。

　　181224。

　　姜愿眸色狠狠一怔，指甲再次嵌入掌心。

　　入狱前，车牌明明是扬扬的生日！

　　掌心鲜血直流，姜愿却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直直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

　　那女孩18年生的，岂不是和扬扬一样大？

　　所以在她还没有和谢临舟离婚的时候，他就和温安安有了孩子？

　　难怪每年平安夜，谢临舟都不回家，原来是去陪她们母女！

　　姜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直至圣诞欢快的乐曲跃入耳中，才回过神来。

　　定了定心神，姜愿买了套蜡笔，赶往福利院。

　　墙上画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孩子们趴在墙上专心写着愿望。

　　谢扬很认真地写好，抬眸的瞬间，和姜愿四目相对。

　　“阿姨，你是谁啊？”

　　三年非人的折磨，足以把姜愿蹉跎成另一番模样。

　　她鼻尖一酸，几乎掉下泪来：“我是……”

　　院长拉着姜愿摇了摇头。

　　申请表提交之前，孩子和大人都不能有过多接触。

　　姜愿强忍着泪温柔道：“我是圣诞老人，来给扬扬送礼物。”

　　说着，把蜡笔往前推：“看看，喜不喜欢？”

　　却见谢扬脸上没有丝毫高兴的神色，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一把推开蜡笔。

　　“我要的不是这个礼物！”

　　被谢扬压住的心愿卡暴露在她眼前，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句话。

　　【圣dan老人：我今年也很乖，请把爸爸妈妈还给我。】

　　刹那，姜愿再也忍不住，把谢扬抱在怀里，在他看不到的方向掉了眼泪。

　　或许是被触动，院长轻轻叹了口气，不再阻拦。

　　然而，耳畔却传来谢扬闷闷的声音：“阿姨，你如果是我妈妈就好了……我妈妈从没来看过我，她真的不要我了。”

第五章

　　窗外的雪越发大了，砸在玻璃上，震得姜愿眼睫一颤。

　　她的心都在淌血，却只能拥着谢扬瘦小的身体，哽咽道：

　　“不会的，她一定会接你出去的。”

　　没想到，谢扬竟主动开口安慰：“阿姨，你是哭了吗？是不是哪里疼？我帮你叫院长阿姨来好不好？”

　　她的儿子，在她不在的三年，长成了这么善良的模样。

　　“不疼，我只是……”

　　我只是心疼你，我的儿子。

　　可这话到了嘴边，姜愿几度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反倒是眼泪流得越发汹涌，怎么都止不住。

　　她抱了谢扬很久很久，才依依不舍放开。

　　接下来的一个月，姜愿拼了命地工作兼职，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每每夜里都是噩梦。

　　医生冷冰冰拒绝：“对不起，你的钱不够，我们不能给他安排手术。”

　　谢扬拉着姜愿的袖子：“妈妈，我好疼……”

　　绝望的尽头，是谢临舟冷若冰霜的脸。

　　“你休想凑够150万接他出来，野种，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不！”

　　从睡梦惊醒，姜愿额上都是冷汗。

　　她像是一条脱水的鱼，拼命呼吸，肺里却是空的。

　　寒冬的冷意扑面而来，钻入骨髓。

　　姜愿翻出手机，视线落在手机里的银行卡余额短信上。

　　做手术还差20万，接扬扬出福利院，还差120万。

　　明明从监狱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富家千金，只是一条又穷又贱的狗，洗碗、扫大街、能做的都做了。

　　可上天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她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还是没法凑齐50万。

　　手机上的日期又多了一日，仿若死亡倒计时。

　　姜愿胸膛剧烈起伏，盯着拨号界面凝了许久，才拨出那个滚瓜烂熟的号码。

　　谢临舟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什么事？”

　　姜愿一顿，声音放得很低很卑微。

　　“谢律，我求您了，我不要120万，只要20万，求您让扬扬活下来。”

　　“你一个没人要的杀人犯，拿什么求我？”

　　她白着唇，几次张口才发出声音：“我……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