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楚霁时茗(偏我来时不奉春)免费阅读-小说楚霁时茗全文在线赏析
“这云觉对你死心塌地,你也将自己回谷之事交由他殿后,你与他二人,真是主仆那般简单?”
时茗总有一种自己乱搞男女之事,被父兄拷问的感觉。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江入年心里是什么形象了。
“天地可鉴,我与云觉清清白白。”
旁边的人不说话了,仰头看起天边的云。
此时,西日将落,云层都被镶上了一层金边,有风吹来。
时茗被自己的长发蒙了眼睛。
“我只是有些嫉妒。”
江入年这话说得很轻,随着风一块消去了。
时茗实在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夕阳下,江入年一双眼睛潋滟,盛着好些时茗似懂非懂的情绪。
他说得轻缓,怕吓走了她。
“你倒是惯会为别人出谋划策、花时费力。”
“那你想让兄长怎么办呢?”
时茗看着他,有些怔然。
“兄长何出此言?”
她心中预感更甚,直觉他嘴里要说出来些不得了的话。
时茗真想冲过去捂住江入年的嘴。
可她没能动弹,任凭他将一句话砸下。
“你心里,对我除了亲情与依靠之意以外,还能有些别的吗?”
这话如撞钟之杆,敲得时茗心中震悸。
与江入年的许多过往都从眼前飘过。
她实在不是什么不通情事的闺阁女子,却也有些难以承认兄长对自己所抱之情。
高兴吗,也不全是,恍然大悟也有,更多是想逃。
当年自己与楚霁,想的是什么,喜欢便喜欢了,落子无悔。
可江入年在时茗心中,同师傅一般高大伟岸。
他更是如明月般的皎皎之人,是巍巍雪山上的一捧洁白冬雪,如今的自己又如何玷污得?
时茗倍感狼狈,将江入年推开,落荒而逃。
…
天元二年,除夕佳节。
一年多的时间转眼过去,此时,冬雪落了满山。
回谷已有一年多后,时茗一直是一副冷冷清清、懒懒散散的样子,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不爱说话,最爱坐在院里的摇椅上睡觉。
现在也是如此。
她盖着厚厚的被褥,在摇椅上,看被雪压弯的树枝。
想着那雪何时落下。
哪有那般多的离愁别恨,她只是愁苦,甚至怨恨自己。
匆匆一去八年,如今重活一世,仍旧一事无成。
从前也活得潇洒恣意,认为天下之大何路不是她时茗可走。
可是她好像走错了路。
活着的这些年,好似整颗心整颗心地挂在一个男人身上。
看似脱身了,又好像还被困着。
成了一个废人,离了那些事,竟觉得不知道何事能做。
还有那些沉重的、不为人知的身世,重重地压在她的肩头,等着她去揭开一页。
可事情越重,她越难动弹。
难以喘息的痛苦,也更化作了一种轻慢。
时茗有时会被雏壹拽着出去,看谷里的小辈练功。
她没几句嘱咐和示范,只是说些必要的提点。
有时云觉也会从林阁老那处来。
还是那副沉默寡言愣愣傻傻的模样。
雏壹常来时茗的院子,见了云觉则更积极地跑过去,非常热衷于找他说话。
小姑娘说了十句,才偶被应答。
时茗看着他们,觉得好笑,又想起些什么,好不容易翘起的嘴角又放下了。
以往听雨阁共事的人一开始找她找得很频繁,没坐半刻钟又会被她笑着请走。
小院子里总是空空寂寂。
但空空寂寂的才叫时茗安稳。
她有时也试着练功,可体内经脉紊乱,运气都不顺,一发力更是痛得厉害。
多来几次,得了教训,她更懒得动弹了。
时茗醒来那日的情绪,于江入年和她自己而言,都好像如梦般。
从前骄傲如飞鸟般的女人,如今却一日日地沉寂下去。
江入年看在眼里,却也不知能说什么。
更怕自己说些什么,又提起她的伤心事来。
向来大嗓门的林阁老也不敢高声语,迈着轻缓的步子到了江入年的旁边。
“傻站在这儿干嘛呢?还不快去叫茗丫头来吃年夜饭!”
江入年这时才收回盯着那院中人的视线。
他没说话,好似有些恍惚。
林阁老也没看他了,就盯着院子里的时茗。
“嘁,在茗丫头面前,才能看到你小子这副失态的模样。”
林阁老见时茗那模样,都宽和些了。
以往他最不爱这丫头跳脱的性子,如今沉寂下来,他反倒不习惯了。
他在江入年和时茗两人间看了又看。
“这茗丫头这样,你就看着?连你都没一点办法吗?”
林阁老那眼里心里,问的就是:时茗回谷这么久了,这俩不省心的小辈,竟还没有成?
江入年面对林阁老这诘问似的语气,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天,他刚和时茗捅破那层窗户纸,时茗便跑走了。
这一年多来,也是变着法子打太极似的将他往外推。
法子也是有的,自己这兄长身份,或骗或诱,都能叫她说出点心里话来。
可是。
江入年看向院中的时茗,眼眸深邃,却透出郑重至极的珍视来。
“我不想逼她。”
这一眼落林阁老眼里酸人得紧。
老人家抖抖身子,摇摇头。
“也好,茗丫头去了京城的那八年,跟与虎谋皮无异,心病难医,很多事情得她自己去想通。”
林阁老转身就准备走,又忍不住回身啰嗦。
“你快点把茗丫头带过来,等她吃年夜饭呢。”
江入年点点头,抬脚往时茗的院子里走去。
时茗窝在摇椅里睡着了,整个人都陷在厚厚的绒里。
脸比白色的绒垫还要亮眼几分,透着安睡的暖红。
眼角微微一点笑纹,可现在,她都不怎么笑。
江入年走到她旁边,伸手揉开她轻轻皱着的眉头,又贴住她的脸。
如今冬天了,时茗浑身的懒劲儿藏都不藏了。
时茗仍在睡梦中,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脸上的皮肤软腻滑嫩,软唇也蹭着他的手而过,叫江入年眸光都暗了几许。
“这么冷,也真能睡着。”
时茗睡得浅,有声响便迷迷蒙蒙地醒了。
是江入年。
眼前之人,右眼下的红痣灼眼得紧。
叫她更觉得自己不堪难藏。
时茗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兄长,你怎么来了?”
江入年则显得颇为坦荡和理所当然。
他直接连人带被地将时茗从摇椅里捞了出来,轻飘答道:“带你去吃年夜饭。”
言罢,江入年便抱着她往屋里走去,套件保暖的裘衣。
时茗恍然惊觉,又是一年除夕了。
然后又反应出来,这男人抱着她,分明是不肯撒手的架势。
时茗小时候没少被江入年“抱”过,要么是打横抱着,要么是扛到肩头。
若是平常那般抱法,时茗也不会觉得不自然。
偏偏自己二十来岁了,还被他用抱小孩的抱法,一手兜着。
从前真是小孩子的时候,都没这种待遇。
如今倒是坐在他臂弯里,被迫和他面对面。
时茗一时靠也不是,不靠也不是。
只能又羞又怒地说道:“快些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就这情境下,时茗能透出些鲜活气儿来。
江入年轻轻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撩了下眼皮。
“就这几步路,我抱着不累,若叫你受了风寒,还是得我来照顾你。”
时茗如今的身子骨确实比寻常人都要弱些。
她嘴硬嘟囔一句:“我身子没那般弱。”
“是。”江入年在她腰间一拢,又把被子裹紧了些,“是我不放心。”
进了屋,时茗被江入年放在榻上。
出被穿衣,完全无须时茗自己动手。
裘衣衣领上的那圈毛将她的脖子和下巴裹得严严实实。
她闷声说道:“兄长是真想将我养成废人了。”
从前许多生活起居的事儿,都是江入年替时茗操心着。
如今更是面面俱到。
江入年闻言笑了,扬起眉,说话间都带了些宠溺意味。
“是,我也想你能变回从前的样子。”
“爱闹爱笑的,没什么心事,也不必多想什么。”
时茗愣了一下,“唔”了一声后,又沉默许久。
沉默间,江入年又给她拢上件大氅。
时茗觉得有些热了,扭了扭脖子。
不期然便对上江入年的眼睛,她终于开口。
“从前那样很好吗?”
从前时茗性子跳脱,不管到哪里,都是一阵欢声笑语的,谷里有时还被她闹得鸡飞狗跳。
无论如何,都比现在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要好很多。
江入年看着她,伸手将她糊到脸上的头发勾到耳后。
“很好。”
“所以我也想把你的性子将养回去…”
时茗眼眶酸涩起来,果然亲近的人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变化。
就连她自己,就连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楚霁,都没发觉她早就变了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