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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彰看她，突然笑出了声。

林今意困惑：“你笑什么？”

“我替聿哥感到开心。”

“？”

谢彰敛笑，正色——

“因为你对他的过往，有了兴趣。”

第98章 得到原谅，霍庭聿才会过好这后半辈子

林今意神色微敛，别开眼：“才、才没有……”

然而声音太小，更显得她被说中后的心虚。

谢彰只是笑笑，也没有拆穿她，转脸看向外面。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雪花飘落，整个夜色像是置身在雪白的世界里。

“我认识聿哥的那天，也是跟现在一样，雪花纷纷的夜色里，天寒刺骨。”

谢彰缓缓出声。

闻声，林今意一顿，看向他。

“那时我刚十二岁，只小聿哥几个月。那时我饥饿、受寒，为了一口吃的，我跟一个流浪汉打了起来。但流浪汉大我很多，我瘦小，又多日没有吃喝，哪儿打得过那个人。”

“那流浪汉一脚把我踹在地上，我吐了血。”

“是聿哥当时路过救了我。”

“如果不是他救我，我或许也是像当时的很多流浪汉一样，结局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林今意微诧：“当时政府不管吗？”

“怎么管？”谢彰叹了声，“那片地方流浪的大多是被偷渡过来的各国人，没有身份证、没有钱也没有联系方式。流浪到那里，没有吃喝，又扛不过严寒的天气，每年冻死和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当时俄国内部动荡，政府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有余力去管我们？”

林今意沉默下来。

“聿哥当时也小，也才十二岁，但有身拳击和擒拿术的本领，很多就把那几个流浪汉打趴下了。”

“当然，他也挂了彩，脸上和眼眶都青了一片。”

说到这里，谢彰心里一阵动容，眼眶微润了。

“那几个流浪汉跑了之后，是聿哥捂着被踹上的腹部，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弯腰给我捡起了那块面包，然后又一瘸一拐地向我走过来，把那面包递给我。”

“也是因为那次，我就一直跟着他，跟他一起做很多事。”

“后来很多次，我也问过他，为什么要救我。”

“他只回答说，因为我会说中文。”

“起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仅凭我会说中文这一点，就敢为我单挑那么多成年流浪汉，后来我了解到他的过往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寻找归属感。”

说到这里，谢彰叹了声，继续说。

“聿哥的身世是后来很久，我才知道的。”

“他和他母亲原本是中国人，之前也一直在国内生活。”

“为了养活聿哥，漾姨一直努力工作。为了赚钱，什么工作都做。也是因为这原因，漾姨听信他人谎言，被骗来了俄国。”

“两人被拐来俄国的时候，聿哥当时才十岁。”

“漾姨知道被骗，一直想跟国内的聿哥父亲联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

林今意一愣，疑惑：“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时候的霍军邺已经创立霍氏集团十年，商业蓝图广泛，怎么会让霍庭聿和他母亲流落至此。”

说到这里，谢彰神色黯淡下来。

“霍军邺家中有妻儿，但在外哄骗漾姨，让漾姨跟他好了很多年。后来漾姨有孕，想跟霍军邺结婚的时候，才知道霍军邺已经有妻儿和家庭。”

“被小三的漾姨情绪崩溃，想再去找霍军邺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漾姨本来不想要聿哥，但她身体不好，加上那时月份已经很大了，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把聿哥生了下来。”

“为了养活聿哥，漾姨四处奔波，只要有钱，什么工作都做。”

“或许是太需要钱了，才那么轻易被骗来俄国。”

林今意沉默，转脸看向外面的落雪。

夜色下的雪花像是泛着银白色的光，林今意喃喃出声：“被骗来俄国后，他们就一直在流浪吗？”

谢彰点头：“是的。”

“他们没有想过回国吗？”

“有想过，但太难了。”谢彰垂眼，“他们是被骗被偷渡过来的，没有身份证、没有护照和签证，想要回国，需要办理各种手续，非常难。”

两人一阵沉默。

半晌，林今意才出声：“他后来又是怎么走上军火商这路的？”

“也是被逼无奈。”谢彰缓缓道来，“那时候漾姨身体不好，时常生病，他们没身份证，连找工作都难，一直在流浪，连裹腹保暖都成一个问题，又有什么钱去看病呢？”

“为了赚钱给漾姨看病，聿哥受人牵引，进入了当地著名的雇佣兵团，成为年纪最小的雇佣兵。”

“但这条路并不好走，需要通过严苛训练和重重考验，被选上去执行任务，任务执行完成才能拿到佣金。”

“聿哥为了被选上，训练非常刻苦，身上全是伤，在最后终极考验中，他是那次野训里唯一活下来的、年纪最小的雇佣兵。”

“后来他如愿被选上，被派去执行任务，杀掉当时墨西哥在任的一名著名军火商。”

“任务完成得很完美，只是在他快要退出墨西哥时，被人捕了。”

“原以为他就此葬身在墨西哥，没想到抓他的那人头目没有杀他，反而跟他谈合作。”

“合作？”林今意眉头微凝，“什么合作？”

“那人协助聿哥在俄国创立自己的军火帝国，而聿哥则要受他们钳制，为在墨西哥的他们提供最好、最厉害的军火，连接两国的军火生意。”

“当时两国内部动荡，军火最赚钱最快、最多的一个选择。”

“因对方拿漾姨做威胁，聿哥最后答应下来。那一年，聿哥才十三岁。”

“因对方协助，聿哥有资金，很快在俄国创立了俄聿军火集团，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个集团。那两年里，聿哥一直给墨西哥提供军火。”

“但这事被政府知道，政府拿漾姨做威胁，让聿哥签署军火所有权转让合同，想架空整个俄聿集团。”

“聿哥不愿意，最后……”

林今意心头一紧，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最、最后什么？”

“最后，漾姨被杀害了。”

心头猛地一震，像是被人撕裂开了，那瞬间的痛像是穿透时空与霍庭聿的痛缔结。

林今意喉头艰涩：“当、当时他……多大？”

“十五岁。”

林今意呼吸一窒，沉痛地闭上眼。

她深呼吸着，半晌才缓缓睁开眼，出声：“当时他……应该很痛很痛吧？”

“嗯。”谢彰的声音也沉痛了下来，眼眶微微泛红，“我永远都忘不了……漾姨中枪，一身血地躺在聿哥怀里的样子……”

“聿哥痛得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仓皇无措地捂着漾姨的伤口，试图想让血流得慢一些。”

“然而没有用。”

“什么都没有用。”

“那些人是下了死手的。”

后来，张琳漾下葬后不久，外人就听说当地一个警察署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里面的所有人都死了。

林今意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起，那难以呼吸的感觉让她整个五脏六腑都在跟着痛。

失去亲人那痛的感觉，她太能体会了。

那是几乎能让人绝望到死的痛，像是梦魇，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播放。

林今意深呼吸着，试图用深呼吸来缓解这份感同身受的痛，但最后一点效果都没有。

谢彰收回视线，看向林今意，声音里恳求：“林小姐，聿哥这前半生过得太苦，在他的世界里，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林今意转眼，视线落进他眼里。

“在他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从小别人教他的，只有怎么去抢、怎么去杀、怎么去活下去，从来就没有人教他怎么去喜欢和爱一个人。”

“他不懂，所以总是轻而易举地伤害到你。”

“林小姐。”谢彰声音恳求，“伤害已成，我无权求你、甚至是替你原谅他，但我希望，不管未来做什么选择，是跟别人在一起还是跟别人结婚，我只希望你，你能够在有生之年能够原谅他。”

“我相信，哪怕只是原谅，也能让他过好这后半辈子。”

-

谢彰的话一直在萦绕在林今意耳边。

就像谢彰所说的，在她想知道霍庭聿过往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在意了霍庭聿。

谢彰或许说的对。

不管以后他们未来怎么样，现当下，得到她的原谅是霍庭聿最大的夙愿。

他太过执着，甚至偏执。

只有真正地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的愧疚、自责才会消失，他的后半辈子才会过得很好。

离开玉凌庄园之前，林今意上楼去看了眼霍庭聿。

他还在睡，寂静的卧室内只有他的呼吸声。

林今意半蹲下身，静静地看着他睡着的眉眼。

半晌，她才轻轻出声：“霍庭聿，醒来后就来见我吧。”

-

夜深，谢彰不放心，开车送林今意回去。

回到小区楼下，林今意跟谢彰说声谢，便推门下车。

谢彰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弯唇对她笑了笑：“抱歉林小姐，今晚跟你说了这么多。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否则让聿哥知道，他会揍死我。”

林今意回头，颔首笑了笑：“我先回去了。”

望着她身影拐进楼道，谢彰才开车回去。

林今意走进楼道，才发现路灯不知怎么的，竟然没亮。

估计是坏了，她没多想，继续往里走。

身后突然有人喊她：“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