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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入年看他们一眼，竟也没出言阻止，反而答道。

　　“暂时没有。”

　　萧璃吃着饭装鹌鹑，暗暗拿眼睛瞪他。

　　总觉得这江入年有些公报私仇的意味，明目张胆得过分。

　　几人眼睛在江入年和萧璃眼中转了一圈。

　　“那谷主还得多多努力了。”

　　江入年对萧璃颇有杀气的眼神置若罔闻。

　　举杯颔首道：“会的。”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萧璃吃饱了饭，又因身子不好，不适合喝酒。

　　她实在无聊，便披上大氅到屋外坐坐。

　　“阁主。”

　　是听雨阁之前共事的人才会这么叫她。

　　萧璃笑着看过去。

　　“早说叫我萧璃便可以。”

　　那一屋子小辈，如今终于来了个平辈说话。

　　萧璃终于觉得轻松了些，不必端着什么前辈架子说话。

　　来人挠挠头，说：“叫习惯了都。”

　　“这一年来，阁主总闷闷不乐，若念着从前，咱们也算有从龙之功，萧阁主不必介怀，若不念，也该彻底割舍放下。”

　　“兄弟们都觉得，圣上并非萧阁主的良配，在谷里肯定比困在皇宫里来得好。”

　　听雨阁在京城八年，也吸纳了许多谷外的人，也大多是家破人亡无立足之地的可怜人。

　　不只是杀手组织那般简单，后勤或情报，明确的分工之下，还多了些人情味。

　　萧璃垂下眼睛，闷闷道：“你们该怨的……被我带着，一块当了那人手里的一把刀……”

　　那人正色道：“不，反正我和兄弟们，都是感念着阁主的。”

　　“若不是阁主收留，我们早横尸街头了，若不是谷主孤身一人入千灯楼，我们也早就死在里面了。”

　　萧璃怔怔地望着他，又看他搓搓手，说完便走了。

　　有风吹来，萧璃却不觉得冷。

　　江入年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

　　萧萧风雪下，忽然响起竹笛声。

　　萧瑟而悠远。

　　单人，单行，山谷悠悠。

　　风吹叶动，其实是她心在动。

　　这个人，要哄人开心，平白无故地吹什么竹笛。

　　萧璃抬起头，对上江入年的眼睛，她一句调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深邃又忧伤。

　　话到嘴边，变成一句：“兄长，你什么时候会吹的竹笛啊？”

　　江入年眼下的红痣和一滴泪一样。

　　他轻声答道：“你走后的第二年。”

　　笛声中的哀伤不是错觉。

　　萧璃眼前忽然出现江入年一人立于风雪屋檐下，吹起竹笛的模样。

　　他声音低沉，带了些醉意：“生气了吗？”

　　萧璃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撤回视线。

　　“没有，出来坐坐还想明白一些事情。”

　　而江入年则一如既往得很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说得轻缓：“你也知道，人活在世，总有意义。”

　　萧璃想起雏壹先前说过，江入年喝了酒，话也会变多。

　　她站起身，转头定定地看他。

　　他脸白，酒意上脸也明显，右眼下的那一颗红色的小痣依然显眼。

　　甚至红得有些晃眼了。

　　萧璃好像突然能坦然面对江入年的心意。

　　江入年敏锐地察觉到她态度有所松动。

　　他好像真有些醉了，将她的手紧紧扣住。

　　“萧璃，你走了八年，我便念了你八年。”

第28章

　　萧璃定定地看着他，听他继续说。

　　“从前你执意出谷，有想要相随之人，我不好阻拦。”

　　“可如今你回来了，我也想要好好照顾你。”

　　萧璃忽然有些难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心中的那些痛意。

　　“兄长，现在说这些话太早。”

　　“若你知道，师傅是因我而死的……”

　　萧璃能感觉到身边的江入年身体僵硬了。

　　她没敢再看他，只将那些前因后果缓缓说出。

　　“我的身世……我从小便是个孤儿，被兄长你捡回云绝谷。”

　　“师傅却在信中告诉我，我可能是东巫族仅存的血脉，而师傅，也是因为与追踪我的人对上了手，才身受重伤，提早离世……”

　　江入年亦是沉默良久。

　　如今说出这些，她心中那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萧璃盯住两人交握的手，就算下一秒他要松开，反手给自己一巴掌，她也能接受。

　　良久，江入年涩声道：“至少，师傅不曾怪过你。”

　　“况且，你挂着个东巫族的名头，如今这世上，也无人能证。”

　　“你能回来，于他老人家而言，也是最大的心安了。”

　　于我也是。

　　冬风吹来，将萧璃脸上的热意散去些许，心中的那些郁结，好像也悄然散去。

　　人世浮生，因果有解，纠结于过去已发生之事，不如好好想想，如今的自己能做什么。

　　额发轻掠，纷飞的发丝间，萧璃抬起眼。

　　看见暖红火光下，江入年冷冽眉眼之上的温柔又坚定的神色。

　　从前，她也在灯笼之下与一人定定相望。

　　那时，他明知是死局，仍叫她前往。

　　而如今，江入年看她，珍视不已，他说，还能回头。

　　迢迢路远，终有安心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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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元三年，四月。

　　又一年春，谷中桃花绽放，开得盎然。

　　京城却忽有消息传来。

　　“武帝沈轻将存着狼子野心的世家大族皆置于自己的管控中，皇权空前稳固，晋朝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与此同时，还有个骇人的、却被人津津乐道的皇室‘秘闻’。

　　“武帝欲于皇陵内自刎，为了与自己早死的心爱女子殉情，被侍卫飞身拦下。”

　　萧璃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又是山高路远的，还能听到沈轻这人的消息。

　　她有些不安地咬住食指的骨节。

　　皇室秘闻能传到民间，定是沈轻有意为之。

　　此事于皇帝而言，已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丑事了，沈轻却……

　　萧璃心中莫名有些不安，难不成是自己的“尸体”让他发现什么端倪了？

　　当年，她服用假死药前，料定自己的“尸体”会出现在满春院，便让云觉晚一步走，在那处候着。

　　云觉也抓好了时机，用另一具女尸交换。

　　人皮假面是听雨阁内的高手制作的，那女子身材也同自己相仿，理应不会有破绽才对。

　　萧璃皱起眉头，又松开。

　　况且这都快三年了，早该化成一捧灰了。

　　“殉情”“自刎”，这词与沈轻沾边哪哪儿都怪异。

　　两世了，萧璃看不透他，却也知此人自私惜命，怎么可能会因为和自己的情爱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

　　萧璃多有构想，也知上一世自己身死，也许不是沈轻手脚。

　　不然也不至于这一世，被同样重生回来的沈轻派人看守保护起来。

　　可她，也确实因沈轻而死。

　　这一世，沈轻叫她心死，也是事实。

　　往日那些情浓的誓言，都成了虚情假意的许诺，只是让自己心甘情愿为他肝脑涂地罢了。

　　无论如何，萧璃只愿不必与沈轻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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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雏壹慌慌张张地跑到江入年屋里。

　　“师傅！璃姐姐她！”

　　小姑娘一时连话都说不清。

　　江入年听见是萧璃的事，眉眼松动些许。

　　“别急，慢慢说。”

　　雏壹狠狠咽了口口水，说：“璃姐姐喝醉了……”

　　“嘴里好像还说着什么，‘救我’、‘好痛’之类的。”

第29章

　　江入年的脸色一变，难看起来。

　　他自然是知道，萧璃在京城的那八年定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可听雏壹说的这些词，江入年真觉得她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萧璃向来坚强，甚至是擅长逞强，“疼”“痛”。

　　他起了身，匆匆往萧璃的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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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醉酒并未让萧璃获得半点轻松。

　　头脑迷蒙下，差劲的入眠方式让她回到了上一世那暗无天日的囚牢里。

　　说来也好笑，如今的自己分明离京城很远，也离那一切过往都很远。

　　甚至想到许多宽慰自己的话，可她却依然难过。

　　门忽然被推开，带来一阵桃香的春风。

　　来人却有些怒气。

　　“你就为了那沈轻，连自己身子都不顾，想要大醉一场吗？”

　　是兄长。

　　萧璃清明片刻，冲他傻傻地笑。

　　江入年一时又没了脾气，认命地叹了口气，上前来替她盖好被子。

　　头痛欲裂间，看见江入年那双担忧又关切的眼睛，她就想起小时候。

　　萧璃小时候鲜少生病，可偶一次病来便如山倒，又急又猛。

　　江入年没去训练，专门来照顾她，喂饭喂水，翻身乃至下床如厕，都不假手他人，任何一处都照顾得细致入微。

　　萧璃朦朦胧胧地想。

　　我能重来一世，是不是因为江入年的惦念……

　　她趴在床上，说得含糊不清：“兄长，我好热，难受，帮我擦擦背。”

　　萧璃无意一句，却听得江入年浑身一僵。

　　她小时发高热也是如此，被他拿着毛巾细细地擦汗降温。

　　只是如今，她背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