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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尧觉得自己大抵是难得睡了午觉，心胸都变得宽广了些。

他慵懒的抬头看着天，恍惚的掐指算了算，自己竟已经年过三十了，进宫二十五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也过了五年。

轩辕尧将手举到眼前，细细的瞧着。

这双手，究竟沾了多少人的血啊……

忽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也凑了过来，玉琼学着他的模样打量着那只修长的手，只觉得莹白如玉，哪哪都好看。

轩辕尧侧头看着她盘成两个总角的发髻，想起了十年前。

那时，姬凝月那头长满虱子的头发被剃光，好不容易长长了，央着要扎辫子，还偏要他来绑。不过一会儿，就被他粗手粗脚像是要把头皮扯掉，烦躁着抛开了。

那时，那时……那Ṗṁ时不谙世事总是要比如今懂得太多，要来得快乐自在得多。

可这一切，终归是他一人造成的。

“你看到了什么？”玉琼轻声问着，“太阳吗？”

轩辕尧笑笑，正要开口，余光却在鲜花中看到了姬凝月。

四目相对，仿佛空中飘荡的白雾都定格。

这人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看到了多少。

姬承轻轻晃了晃牵着姬凝月的手，他个子矮，看不见被花丛那边的景象，只知道姬凝月突然停了下来，连带着牵他的手也紧了几分。

“姑姑？”姬承小声的喊，“再不走，父皇该等急了。”

那厢，玉琼也不知轩辕尧在发什么呆，不满的伸手戳了把他的脸：“你在想什么？”

见状，姬凝月的眸子陡然紧缩了瞬。

“没事。”她即刻收回视线，仓促的抬脚往前，“走吧。”

见她要走，轩辕尧猛地坐起，却欲言欲止。

玉琼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花丛那边，空无一人。

正阳殿。

轩辕尧缓步踏进正殿，屋内几人一人一桌，正在对景做诗。

姬凝月独自占着一边，静默的提笔沾墨，她手腕无力，一手正体小楷写的虚浮。

这时，门外就有宫人端着碗药进来，径直往姬凝月去。

虽然暮起阳不在，但药姬凝月还是没断过。她不大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喝药了，只是给她喝，便也就喝了。

轩辕尧望着这乌黑的药，叫停了那宫人：“等等，这是什么药？”

宫人抖着嗓子回答：“是长公主殿下每日都要服的药。”

姬凝月走了过来，眉目和语气都是疏冷的：“怎么了？”

“这药殿下吃了多久了？”轩辕尧皱着眉，“可曾召太医院的人瞧过？”

“神医谷固筋塑骨的方子。”姬凝月端起了碗，眼尾微掀，“本宫想，太医院的人应当看不好，督公说呢？”

轩辕尧如鲠在喉，手无意识的攥紧了。

姬凝月也不是有意这般咄咄逼人，说话带刺。

可是莫名的，脑袋中轩辕尧和少女在花丛中惬意相谈的画面还没淡去，轩辕尧又要来招她——让她想起他把自己独自扔在神医谷三年的事来。

瞧着轩辕尧目光微凝，姬凝月抿了抿唇，抬手将药一饮而尽。

她看向了姬贤，道：“陛下，皇妹想要向您讨个人。”

姬贤抬眼问：“哦，谁？”

姬凝月的目光从轩辕尧脸上扫过，吸了一口气：“一个下人。”

第三十八章

傍晚，玉琼站在大殿里，双手放在身前紧张的攥着。

听主事姑姑说，是长公主殿下向陛下要了她在身边服侍，可是自己和这位长公主殿下素未谋面，她怎么会要自己服侍呢？

正当她胡思乱想间，一串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接绿̶着便是一阵馨香萦绕而来。

玉琼抬起头，只见姬凝月从她身边越过，坐在了上首的软塌。

真好看啊。

这是玉琼见到姬凝月的第一想法。

接着，她的视线往上，与这位公主殿下四目相对，心里又是一颤。

那双墨一般的眼睛太沉了，比山下白茫茫的雪地还要萧肃荒芜。

姬凝月撑着脑袋打量着底下的人，半晌，颇为烦恼的闭上了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竟然为了跟轩辕尧赌气要了个孩子来？

她竟然跟轩辕尧赌气？

姬凝月秀眉微蹙，只觉得自己近来真是脾性越发的不好了。

她重新着睁开眼，目光在小姑娘身上审视着，那双杏核般的眼睛倒是跟自己很像。

姬凝月失神了一会，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玉琼怯生生的回答：“玉琼。”

“多大了？”

“十三岁。”

姬凝月默了默，接着留下了一句：“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便起身进了寝殿。

五日后，到了归程的日子。

这几天姬凝月一直称病从未出过门，就连姬承也不见，直到回城才悄声的出现在马车前。

玉琼乖觉的跟在她的身后，这么些天了，她也还没弄明白做公主的贴身婢女要做什么。

姬凝月每日不是看书就是看雪，甚少和人说话，起居也不需要借他人手。

孤独。

这是玉琼几日来的唯一感受。

正当她搀扶着姬凝月上马车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抹玄黑的身影走了过来，是轩辕尧。

玉琼喊道：“轩辕公公。”

轩辕尧撑起姬凝月的手臂，轻而易举将人托上了车辕，眼睛却看着玉琼，温言纠正：“叫督公。”

“督公。”玉琼从善如流的改口，“回京后，我还能见你吗？”

虽然长公主也好看，但是不爱说话，比起又好看又会聊天的轩辕尧，玉琼自然亲近轩辕尧些。

姬凝月踩在车板上，听着二人的对话，身体僵了瞬，便进了车厢里。

轩辕尧看着摇晃的车帘，声音不大不小：“可以，不论是来西厂，还是我去公主府，只要你想，都可以见面的。”

玉琼笑弯了眼，正要回答，却听见车厢里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玉琼，上车。”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飞快了钻进了车里。

有风经过，吹动了窗帘，轩辕尧视线微动，不期然地与里面那双疏冷的眸子对视了瞬息，接着，帘子落下，一切归于平静。

轩辕尧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没走几步，唇角却不自觉往上扬了。

马车进了京后，便各自回了归处。

姬凝月踩下马车，站在门口来迎的是不知何时回来的暮起阳。

他大步上前，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些天可有按时吃药？”

姬凝月拢着手炉，呵出口雾气：“吃了吃了。”

听着她敷衍的语气，暮起阳数落了一句便顺手要替她整理风领，谁知姬凝月往后退了一步，垂着眼道：“这些，给我的婢女做就好。”

暮起阳怔了一瞬，明白她这是在避嫌。

果然，中秋节那次，还是太莽撞了……

暮起阳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视线越过姬凝月看去，落在身后的玉琼身上。

他瞧了一会，忽道：“这丫头……怎地这般像你？”

第三十九章

姬凝月面不改色的抬脚进了府，道：“你看错了。”

玉琼紧跟其后，眼睛不时瞟着锁着眉头的暮起阳。

这个人长得也好看，不过看上去不太好惹，玉琼决定以后离他远点。

暖阁里，暮起阳给姬凝月把完脉，说：“师傅说年后让你会谷里一趟，给你重新看看。”

听他提及这个，姬凝月理了理袖子，问：“我近来记性和脾气都不大好，总觉得忘了什么要事，跟病有什么关联吗？”

暮起阳眉眼平稳，回答：“你本来底子就差，劳心劳神的忘点什么正常，至于脾性嘛，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一向就是这么喜怒无常，冷淡不近人情的。”

姬凝月皱了皱眉，张口反驳：“不对……”

话没说完，玉琼就端着药走了进来。

暮起阳把药横在她的嘴边，打断了话：“喝药吧。”

等姬凝月把药喝完，她也就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过完冬至，很快就是除夕。

年关将至，四处都变得繁忙起来，太后这次没去行宫，轩辕尧料想得到这番回来必然有一场恶仗，王氏等了太久了，他们已经没有耐心等过完这个年了。

这几天，京兆尹府和大理寺整日都在查审案子。

不是户部尚书贩卖私盐被株连三族，就是港口佥事同知官官相护，残害当地渔民，总而言之，一天是一条新闻，满城风雨，好不热闹。

慈宁宫。

太后捏着茶盖慢条斯理的剥开茶沫，浅浅抿了一口茶香。

姬凝月有样学样喝了一口，唇齿都是沁人的清甜。

“听说在搜查中，有一名叫风言清的锦衣卫很是出色。”太后说，“眼下我们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