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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诧异抬眸，却撞进了一双淡漠的眸底，传入耳中的声音也是淡漠的。

“你的才情，不该埋没于青楼。”

眼前之人，眉如远山眼如画，额间一点鲜红朱砂，矜贵倨傲地与靡乱的青楼格格不入。

她看呆了。

老鸨嗤笑：“那是镇北大将军，当今圣上的亲侄子，岂是你能肖想的？”

孟卿棠却不以为意，只因着谢辞书的一句“喜欢”，就用毕生所有为己赎身，毅然地跟他回了将军府。

她满心以为，只要谢辞书爱她，便没有什么配与不配。

直到此刻，黑糊的堕胎药端在她的面前，谢母万分嫌恶地看着她。

“一个娼妓，怀着不知道哪来的野种，也敢冒充皇室血脉？”

孟卿棠闭上眼，五年前的一切恍惚又浮现眼底，可眼前却再没了谢辞书的身影。

她压下口中苦涩，哑声道：“这是辞书的孩子，他不是野种。”

谢母嘲讽地笑着：“千人骑万人枕，辞书如此喜洁，曾亲口说过，对你只觉得脏污恶心，他又怎会碰你！”

孟卿棠一顿，脸色霎时惨白下去。

她知道，谢辞书嫌她脏，她一早就知道。

她来到将军府五年，谢辞书却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举，她只当遇见了真心尊重她的人。

直到三个月前的某夜，他醉了酒，迷迷糊糊间将她抱上了床。

她满心欢喜地拥抱着心爱之人，却听他梦中呢喃着，嫌恶她脏。

孟卿棠心口剧痛，她唇色苍白，跪伏在地扯着谢母的裙摆哀求：“我保证他出生就送他走，求求你放过他……”

她的声音哭得早已沙哑，可谢母却只是冷冷看着，抬脚将她踹倒在地。

“不喝就灌。”

孟卿棠一愣，想要挣扎却被按住双手，苦涩的药被强硬灌入喉中。

“不要……求你了……”

腹中传来尖锐的疼意，血液从腿间留下，沾染了一片红。

孟卿棠惊恐地感受着腿间的温热，绝望哭道：“不可以，这是将军的孩子，不可以……”

身后嬷嬷嗤笑着一把推开她。

“真是下贱，没名没份的，连个奴才都算不上，还妄想要孩子。”

“也不想想将军为何此时还未回来，不过是默许不想要这个孩子罢了。”

孟卿棠一怔，头仿佛裂开了般疼痛。

她看着地上的血迹，泪水无法遏制地从眼中滑落。

夜里，谢辞书终于回来，命人带她去书房。

书房内，借着烛光，孟卿棠能看清他狭长的眼眸，眉间的朱砂。

他还和五年前丝毫未变，可却再不能给她五年前的柔情。

她此刻只觉得冷，身体冷，心更冷。

眼中泪意又涌了上来，她强压着酸意，可话一开口，还是哽咽。

“那是你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

谢辞书笔尖微顿，淡淡地看向她。

孟卿棠颤抖地闭上双眼：“因为我……不配是吗？”

黑暗中，一片沉默，在她以为不会回答的时候，谢辞书淡漠地开了口。

“重要吗？”

孟卿棠眼睫一颤，泪珠霎时滚了下来。

她早就知道不是吗？

她不重要，这个孩子在谢辞书眼底更不重要。

为什么还要心怀希冀，希望他的答案，是否定？

她怔怔看着谢辞书，心痛地恍惚窒息。

逆影的烛光里，谢辞书搁下笔，抬眸看向她的脸时，眸光顿了顿，神情霎时柔和了下来。

“前几日你说想让我为你作画，你来看看可还满意？”

他伸手牵她走到身边，语气难得的温柔，仿佛方才冰冷的对话从未发生。

孟卿棠僵硬着被他圈在怀中，只低头看了一眼，心便彻底风化破碎了。

画中女子与她一般模样，侧颈处却多了颗痣。

这不是她，这是谢辞书的此生挚爱，永不能忘怀的——秦清棠。

第二章

那是丞相府的千金，谢辞书的青梅竹马，七年前为了救他死在了边疆。

谢辞书寻遍了世间和她相像之人，只为怀念。

多深情啊……

偏偏五年前她却全然不知晓，还真当是真情。

离开青楼那天，老鸨嗤笑着：“他若真是良人，怎会来这烟花柳巷？”

那时她跟在谢辞书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只满心欢喜地想，他是不同的。

直到她踏进将军府的后院，见到几个和她万分相似的姑娘打量着她。

那一瞬间，血液一寸寸地开始冻结。

她愣愣地看向谢辞书，谢辞书也在看她，却又仿佛透过她的脸，看向了另一个人。

他唇角微扬，说出的话却是冰冷的：“你和她最像。”

“你以后就叫卿棠。”

清棠、卿棠……

在他心中，连做替身，她也是不配用秦清棠原来的名字的。

孟卿棠最开始会伤心，会反抗，可渐渐的一颗心也麻木了起来。

她看着画像中的人儿，扯出一个苦涩难看的笑。

“满意，将军画得可真好啊。”

这么好的画，偏偏不是画给她的。

腹部还在隐隐作痛，孟卿棠被谢辞书圈在怀里，听着他在耳边温柔低吟。

“清棠、清棠……”

一声声，一句句，都如同钝刀子不断来回切割着她的心。

孟卿棠的心痛得仿佛失去了知觉，她笑着，泪水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将军，我在……”

夜里的风，冷冽刺骨。

孟卿棠腹痛难忍，裹在被中一夜未眠，落了一身的冷汗。

她的身份，一般是不会有大夫愿意为她接诊的，病痛都得自己忍着。

第二天一早，孟卿棠脸色苍白地去药房抓药。

冷汗一点点从额头上滑落，孟卿棠眼前阵阵眩晕，咬牙扶着墙踉跄着往前走去。

突然，一个身影匆匆赶来，蓦然将她撞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人喊道。

“你是什么人！也敢撞秦小姐！”

秦小姐……

孟卿棠强忍着眩晕抬眸，只见一眉眼与她有些相似的女子正怔怔看着她。

正是丞相府的二小姐，秦烟柔。

“你你你……”

秦烟柔惊诧了半晌，才勾唇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谢哥哥口中那个没脸没皮，死赖着将军府不走的娼妓！”

孟卿棠背脊僵硬着，唇色渐渐发白。

她与秦清棠最为相像，谢辞书便只爱来她这里，其余的姑娘或多多少都走了。

唯有她一直留在了将军府。

秦烟柔目光在她脸上转了片刻，轻蔑地笑了。

“下九流的东西，皮囊再像，内里都烂透了，在谢哥哥心里给姐姐提鞋都不配。”

孟卿棠心口蓦然刺痛，她闭了闭眼，攥紧手道。

“二小姐在将军心中，又何尝不是呢？”

秦烟柔的脸色骤然变了：“你！”

孟卿棠看着她的神情，却无一丝一毫的开心，只觉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