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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绮这次病得不轻，昨天夜里烧了一晚上，尤其是腰很疼，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她跪着趴在床上，身体前倾，弓着背，才能稍微缓解。大约到了夜里三点，又烧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膛，咚咚咚，在漆黑的夜里震耳欲聋。
这个时候，她感觉到有人把门推开，一只大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苏绮累得不想睁眼，她轻声呻吟，这只手的触感——是林光寒。
“等我给你拿退烧药。”
林光寒的声音传来，这双手也从她额头上拿开。
等过了几分钟，一股橙子的味道窜进被窝，苏绮强撑着睁眼瞧了瞧，是小孩子吃的一种液体布洛芬退烧药。
林光寒说这种对胃的刺激小一点。
可是，苏绮一点都不想把自己露出被窝，寒冷对于她来说如同洪水猛兽，她虽然体温很高，却感觉到异常寒冷。
林光寒用被子裹住苏绮，像是包着一只蚕，只露出苏绮的脸，然后小心将退烧药的小量杯送到她嘴边。
苏绮艰难吞下，感觉嗓子里火烧火燎一般。
“你怎么过来了？”苏绮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
“一般晚上病人会再次发烧，所以我就下来给你用退烧药。”林光寒说得公事公办，似乎在表达他是位尽职尽责的医生。
苏绮微微弯起嘴角，她看着林光寒这副嘴硬的模样，觉得很可爱。
“哦。”她轻声答复，然后闭上了眼，她实在是太累了。
在沉沉睡去之前，苏绮又说：“谢谢你。”
到了第二天，苏绮感觉比昨天晚上好了很多。她量了一下体温，还是在发烧，不过没昨天高了，体温计上显示 38.1 度。
苏绮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家里就剩她自己了。林光寒给她发了条消息，说他一会儿忙完，大概十点来接她去打针。
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九点过几分，苏绮准备洗漱后，自己去卫生院就行，没必要非来接。苏绮给林光寒回了条信息：「你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去。」
苏绮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冷了，只觉得有一种熬夜通宵的虚脱，喉咙像是刀割一般，腰也很疼。她给自己煮了点面条，多放了些酱油，把挂面染成深色。她喜欢这种简单的味道，以前她晚上饿了，苏庆国就会给她煮一碗酱油面吃。
可这碗面吃着却没什么味道，虽然和苏庆国的做法是一样的，不知道是因为病了，还是因为方法不对，总是感觉哪里有问题。
苏绮不想浪费，还是强迫自己吃完。然后穿上自己最厚的羽绒服，带好帽子手套，围上一条红色的围巾，就出了门。
小的时候，苏绮很盼望雪天，毕竟南方很少下雪，小孩子都觉得稀奇。雪对于苏绮来说，有一种宁神的功效，它就像是会说童话故事的女孩，安静地看着你，说着动听又轻松的故事，让人愉悦。
松软的雪花，看上去很柔弱，可苏绮却觉得它比自己勇敢很多。它热情地奔向大地，毫无顾忌地铺满，尽情展现自己的美，享受和大地、和树木、和人类的亲密接触，就好像，它能永恒一样。
可是我们都知道，当太阳出来的时候，雪就会融化，就会消散。
这本来应该是带着一丝悲情，可雪总是带给她童话般的美好。
等苏绮到了卫生院，急诊和门诊挨着，她便看到了马晓芹。
马晓芹梗着脖子，红着脸，似乎在和众人争辩着什么。
她这一辈子都像是一只斗鸡，每天都在捕捉这个世界要害她的蛛丝马迹。
当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和马晓芹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本来已经淡忘的记忆，又开始充斥苏绮的胸膛，变成积水，淹没她的每一个肺泡。
苏绮准备转身就走，却被眼尖的马晓芹看见了，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你跑什么跑！”
苏绮加快了脚步，却被马晓芹从后面一把拽住。
马晓芹凑近了看着苏绮，皱着眉，一脸不解：“你怎么在这里？”
苏绮不想解释，她只想赶紧离开。
林光寒追了出来，他一把将苏绮拉到了自己身边，用身体挡在她和马晓芹中间。
“你不管你儿子了吗？”林光寒说。
马晓芹这才回过神，又哭天喊地地跑了回去。
林光寒见马晓芹走远，他转过身，看着苏绮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心疼，他本来想问她，你怎么自己来了？现在雪这么大，会加重病情的。
可是，他现在问不出口。
他不想像马晓芹一样逼她，她愿意自己来，她自然就来了。
无需他多问。
“我带你去打针。”林光寒轻声说。
苏绮望向诊室内，因为她看到了一股股黑烟正从里面冒出，她忍不住问：“马晓芹是带谁来看病的？”
“你……”林光寒本来想说苏绮的弟弟，可是他又改了口，“她儿子。”
“是张胜？”苏绮问，她本来惨白的脸色又染上了一层灰调子。
林光寒记得那是苏庆国的忌日，马晓芹在石头镇上，大办她和别人儿子的满月酒，那张红的瘆人的横幅上的名字就是：张胜。
林光寒点点头。
苏绮放弃了离开的念头，她快步走向急诊室，虽然她不喜欢马晓芹，可她和张胜无冤无仇。
当她看到那股黑烟是从张胜的肚子上冒出来的时候，苏绮松了口气。
至少，张胜不是立刻就要没命了。这些预示死亡的黑烟会先从肚子里生出，然后再慢慢往上长，最后从眼睛里冒出来的时候，才是人要死的时候。
“他怎么了？”苏绮问林光寒。
“现在是腹痛，呕吐，可是从血常规来看，并没有感染。”林光寒看向苏绮，她看上去似乎很紧张，“我把结果发给我导师了，看他怎么说。”
主任过来了，他给张胜做了下初步检查，又看了看化验结果：“应该没什么大事，先观察观察。”
苏绮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再观察了，得马上送去县医院。”
“你这张乌鸦嘴，少咒你弟弟。”马晓芹瞪着苏绮，倒打一耙，她本来只是想让卫生院重视一点孩子的病情，可苏绮真说有问题，马晓芹本能性地抗拒起来。
她这一句话，让众人想起了苏绮小时候的绰号——“小女巫”。
“你刚刚不也是吵着要送县医院吗？”苏绮发现，只要遇上马晓芹，她就没法冷静。
“我是我，你是你，我哪儿知道你说这句话安的什么心？”马晓芹开始强词夺理。
苏绮感觉到一阵虚脱，她的身体顶不住高强度的争吵。
“主任，是不是真的得赶紧派救护车送去县医院啊？”昨天给苏绮打针的护士，一开始还没在意，可等苏绮这么一说，她心里也没了底。
这个时候，林光寒的导师也回了信息：“目前看没什么问题，CRP 有一点高，但还没有超标，可以再观察一下。”
感觉这妈日后还会大闹，说是女主诅咒了自己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