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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俞天呼吸一滞，手机掉在水洼里也没有听见，像失去了听觉，目光静止在她脏污的衣角。

“啊——”

有人听到动静看过来，尖叫的声音像是打破了什么，让男人的身影一晃。

奚沐颜的身影渐渐被人群包围，像一场黑白默剧，有人惊讶有人害怕。

不变的只有奚沐颜的面容，是那么平静没有一丝恐惧，安宁得像是得到了解脱。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

靳俞天却像是遭受了巨大的刺激，猛地推开人群按住奚沐颜的双肩想要叫醒她。

“不许睡，我说不准你听到没有！”

冰冷的触感顺着手心蔓延往上，一直侵入靳俞天的心中，冷得可怕，仿佛连他的呼吸都要冻结一样。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在天空，奚沐颜平和的面容安睡，鼻腔流下的血水不断被雨水冲刷，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只有离她最近的靳俞天才知道，怀中的人究竟有多轻，体温有多冰。

这道亮光，让人们看清了自杀女人的脸。

“她看起来有点眼熟......”

“好像是之前那个坐牢上新闻的影后吧。”

“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就想不开了？”

“这应该叫罪有应得！”

“可是莫家小花不是还活着吗？”

“让让！”

“救护车来了，其他人让开！”

人们的猜忌和冷漠在这场雨里展现得淋漓尽致，靳俞天看着奚沐颜被抬上救护车，他正要跟着上车时，身后传来莫初怜忍无可忍的叫声。

“俞天哥哥！”

她举着伞放在靳俞天头上关切的说：“你衣服都湿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吧，不然会感冒的。”

靳俞天握紧了沾血的手心，不管不顾要上前时，手上一热。

莫初怜拉住他的手，忍耐着冰冷粘腻的恶心感，语气温柔道。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也不能疏忽了身体......”

话才说了一半，她瞪大眼睛看着男人甩开她的手，声音嘶哑得不像他。

“抱歉，这次我不能走。”

莫初怜沉下脸看着他走进雨中上了车，不管不顾把她留在原地。

她拿出纸巾一寸寸擦干手中的污渍，心中莫名地不安却在蔓延。

如果可以，她才是最不愿意奚沐颜死了的人。

死人是活人永远比不过的存在，这点她比谁都清楚。

......

医院抢救室的红灯静静的亮着。

靳俞天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不断回放奚沐颜站在楼顶摇摇欲坠的画面，他的心都停跳一拍。

太快了，事情发生的太快。

快到靳俞天觉得这些事不真实，总是把活下去放在嘴边的奚沐颜怎么可能会自杀？

他想要伸手扶额，掌心里暗红色的痕迹闯入眼帘，让他克制不住颤抖起来。

为什么心里这么慌张，最希望她去死的人不是他吗。

“家属您好......”

靳俞天抬起头，有些看不清医生的面容。

后面熄灭的抢救灯和说话人在他眼中不断交错。

“抱歉，请节哀。”

第九章

节哀？

靳俞天面无表情的看着医生推过来的死亡证明，‘奚沐颜’三个字和‘确认死亡’四个字是这么的陌生，让他拿着笔半天没有动作。

“对了，奚女士昨天来签过遗体捐赠协议，后续的处理医院会接手......”

昨天？

靳俞天拿着笔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手背都鼓起青筋才按捺住鼻腔泛起的酸意。

是什么让她昨天就丧失活下去的动力？

靳俞天比谁都清楚。

是他那通电话，告诉了她母亲去世的消息。

可是细细想下去总有什么不对劲......

疑点重重的思绪让靳俞天根本静不下心去想前因后果，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先生？您还好吗？”

医生迟疑的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狼狈的男人，深深叹息一声：“这么年轻的姑娘身上却这么多伤口，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绝望才选了这么惨烈的方式自尽......”

“世事无常，珍惜身边的人吧......”

靳俞天心口狠狠一刺，这几个月奚沐颜消瘦无助的面容不断在记忆中浮现，也化成了千万根针扎在他身上。

他一笔一划签下名字，就像是他亲手、害死了她。

见到他终于签字，医生松了口气道：“辛苦了，您还要见她最后一面吗，之后我们就推走了。”

靳俞天跟着他走到停尸间，拉开柜子，奚沐颜就这样安静的躺在那里。

冰冷无声，眼睫毛都染上了冰霜。

她出狱后，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去看她的样子，额头的伤还没有好全，手上的疤痕掉了一半，双膝还留有狰狞的痕迹。

她的手臂上的一颗小痣突然唤醒了藏在记忆中久的回忆。

好像在某个雨夜，他抱着怀中的奚沐颜，安抚她入睡时，就喜欢用手指轻轻抚弄它。

靳俞天白了脸，胸口像是被一把深埋已久的锋利刀片，突然间刺破了他的灵魂。

另一边同样是来看人的家属泣不成声。

“睡在里面会不会很冷啊，医生？”

酸涩的鼻腔不断刺激着靳俞天的眼眶，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就这样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也没有流下一滴泪。

“抱歉，时间差不多了，大家该离开了。”

靳俞天一震，伸出冰冷的手按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和怪异。

“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这是你的报复是吗？说话啊奚沐颜？！”

周围医生见到他情绪激动，连忙上来请他出去。

靳俞天视线片刻不离奚沐颜，语气平静中隐藏着崩溃：“别拦我，我不能走。”

“奚沐颜——”

医生早就见过很多这样情绪崩溃的家属，更何况时间到了不能再留人，停尸间需要维持零下的温度和定时杀菌，没人能留下。

靳俞天最后看她一眼，是透过医护人员的缝隙看着她的21号柜被推进去关上。

站在走廊。

他的身体僵硬了，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束缚紧紧困住。

靳俞天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握成拳头的双手，指甲刺入了掌心，鲜血渗出与奚沐颜残留的血迹混在一起。

她好像真的死了。

是他希望的那样。

第十章

“采访一下，网传奚沐颜含冤自杀，她真的死了吗？”

“回答一下，网上传出的视频里奚沐颜没有杀人是真的吗？”

“靳总？靳总回答一下吧！”

无数闪光灯照在靳俞天身上，恍惚间他回到了奚沐颜出狱那天。

记者们追问的话语让靳俞天猛地抬眸，锋利的视线让前排的人纷纷避让开，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变得异常可怕。

“什么叫含冤自杀？”

他嘶哑的嗓音让前排的记者吞咽一口干涩的空气，结结巴巴道：“网上有奚沐颜的铁粉发了视频，里面能看到奚沐颜没有推人......”

靳俞天拿手机却找不到，看着路边的黑车，他推开围在身边的记者就上车离开。

留在原地的记者不死心，要是没有爆料的内容不是白来了。

他翻看着拍下来的靳俞天，看到男人手中和衣角上的血渍眼中一闪，立刻回去写下一篇报道。

《惊爆！奚影后坠楼丈夫就在现场，有图有真相！》

......

“少爷，你总算出来了，老夫人都急死了......”司机才开口就发现靳俞天脸色极差，连忙闭嘴。

“把手机给我。”

靳俞天拿过手机搜索奚沐颜，无数的词条跳出来。

《三年前那件事，奚沐颜竟然是无辜的？！》

《有反转，千万级影后竟是杀人犯？！》

《点击就看千万级影后奚沐颜的超绝杀人现场......》

靳俞天心中又急又乱，点开前两条发现是营销号，第三条则是一个视频，让他心头一颤，陷入冰窖。

很明显这是一跳偷拍的视频，能看到一高一矮在后台准备的两人在交谈。

奚沐颜的侧脸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看到精致的碎发落在她的脸颊，美得惊人。

下一刻，她的神色变得慌张，矮一点的粉裙女人向后倒下，奚沐颜连忙伸手去拉她，却来不及。

这个动作就是当初被人抓拍她推莫初怜的证据。

换个角度，事实竟是天翻地覆。

靳俞天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深深地刺入他的胸膛，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天。

穿着银色礼物礼服的她神色慌乱又害怕，转过头对着靳俞天解释。

“俞天，你听我说，我没有推......”

“啪！”

靳俞天给了她一巴掌，掐着她的脖子，看着她委屈痛苦的双眸说。

“一定是你，你害死了我的初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