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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鹤本该对她这种改变觉得高兴的，可不知怎么，他又一次感到怪异。

但还不等细想，一道轻柔甜美的女声便随着脚步声传来。

“阿安！”

只见那太傅之女白婉婉小跑而来，一身白衣宛若不食人间烟火。

她出现的那刻，顾清鹤冷若冰霜的眉眼便温柔了下来。

“婉婉，别跑，小心摔着。”

他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白婉婉。

楚惜芷酸涩别开眼。

“郡主也在。”白婉婉看到楚惜芷，忙松开顾清鹤要行礼，“臣女白婉婉见过郡主。”

进宫那年，太后封了她为郡主。

她表面风光，可到底就是个孤女罢了。

楚惜芷原本想默不作声，可顾清鹤投来冰冷警告的一眼，她只得回礼：“见过嫂嫂。”

白婉婉的脸立刻红了：“我……我与太子殿下尚无婚约，你不能这么叫我。”

顾清鹤伸手拉过她：“你是孤认定的太子妃，孤一定要娶你。而且孤说了很多次，除了父王母后和皇祖母，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礼。”

楚惜芷呼吸微滞……这样的话，顾清鹤也对她说过。

十年前他许诺：“惜芷，在孤这里，你永远可以放肆任性。”

可海枯石烂，誓言也早已散去风中。

这时，楚惜芷的婢女小梅走了进来：“郡主，宫外的那铁匠说了，护心铠甲需要鲸鱼骨做原材料，需等三日才能完工。”

楚惜芷心里咯噔一下。

昨晚决定离开后，她就让小梅出宫去找铁匠，打算打造一块护心铠甲好为驻守边疆作准备。

她缓缓抬眼，果然看见顾清鹤面色阴郁地看来。

“护心铠甲？你制它做什么？”

第3章

楚惜芷抿了抿唇，临时编谎：“父亲留下的护心铠甲旧了，我便想打造一套一模一样的。”

闻言，顾清鹤皱眉点了点头。

他没再多问，就带着白婉婉离开。

而楚惜芷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一阵黯然。

他那样心思缜密，竟然丝毫不奇怪这宫中有最好的铁匠，她为何非要去宫外找铁匠？

她原是想瞒着他的，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

收回目光，楚惜芷无奈戳了下小梅的额头：“你啊……”

小梅从看见顾清鹤之后低下头不敢说话了：“抱歉郡主，我真的没看见……还好，太子殿下没有怀疑。”

楚惜芷没再说话。

叫小梅把那株血珊瑚送去东院后，楚惜芷便独自站在庭院内的梅花树下出神。

粗狂的梅花树干上剑痕斑驳，那是顾清鹤那时手把手教她练剑时，一刀一刀留下的。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但顾清鹤从小便稳重成熟，不苟言笑。

只有在她面前时，他才像是个孩子。

他总喜欢逗她，明明只在树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剑痕，他却揉着她的头发说她的剑气厉害到可以劈山。

“我的惜芷，力拔山兮气盖世！以后定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回笼思绪，如今再看着这些过往的印记，楚惜芷心底只有无尽的苦涩蔓延成海。

就要离开皇宫，她该收拾东西，清空自己在这里的所有痕迹了。

楚惜芷回到房间，打开了一个柜子。

里面放着她明目张胆表露爱意，却被顾清鹤拒之门外的物品。

一月一绣的鸳鸯荷包，初一十五去白马寺求的平安福，还有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鞋垫。

没有犹豫，她直接将它们放进木匣子，然后叫小梅拿出去丢了。

柜子另一层，是这些年来顾清鹤送她的礼物。

她喜欢拉弓射箭，他便遍寻全国为她找到上等柘木打造良弓。

他羡慕贵府千金之礼，他便亲手雕刻了一支岫玉发簪插在她发间。

“只有独一无二的东西才配得上我的惜芷，我的惜芷不必羡慕任何人。”

“砰——”

楚惜芷合上箱子，将过往的一切都锁了起来。

“小梅，将这些东西拿去宫外全数典当换成钱吧。”

这是她唯一能还给顾清鹤，报答他多年来的照顾和疼爱的恩情了。

第二日，楚惜芷被皇后传召。

到景仁宫坐了不多时，顾清鹤便带着白婉婉来请安了。

白婉婉还带着一盘糕点，顾清鹤亲手将那糕点端上桌：“母后尝尝，这是婉婉亲手做的。”

皇后拿起一块，却先递给了楚惜芷：“来，惜芷，你先吃。”

楚惜芷依言接过放进嘴里，纵然心里苦涩，她还是微微一笑：“的确美味，白姑娘手艺如此精巧，太子兄长以后有福了。”

顾清鹤皱了下眉，总觉得楚惜芷这几日奇怪得很。

但不多细想，他转头笑着看向白婉婉：“你不是一直想画像吗？惜芷画工最好，后日你生辰，便让惜芷给你画像可好？”

白婉婉一怔：“让郡主给我画像，这不妥……”

顾清鹤却不在意：“无妨。”

楚惜芷哪怕知道他对自己早已弃之敝履，却仍感到不可置信。

他就那么担心她对他还有那样的心思吗？竟想出这种法子来折磨她！

小腹突然疼了一下，她皱眉忍住，慢慢开口：“我的画工是兄长教的，送白姑娘的生辰礼还是兄长亲手来比较好。”

顾清鹤皱起眉，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

楚惜芷腹部疼痛加剧，一股血腥气直往喉咙钻。

她脸色一变望向那盘糕点，见皇后正要送进嘴里一块，她慌忙伸手阻拦：“糕点有毒！”

下一刻，她打落糕点，自己也重重摔倒在地，直接昏迷了过去！

第4章

再醒来，已是傍晚。

楚惜芷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看清自己在哪儿，耳边就响起顾清鹤冷厉的声音。

“什么食物相克中了毒？孤看她分明就是故意陷害婉婉！”

顾清鹤自出生便是储君，矜贵、喜怒不形于色几乎刻在了他骨子里。

怎么此刻这样一反常态？对了……那盘糕点！

楚惜芷强撑着坐起，开口时声音嘶哑：“兄长……”

顾清鹤的身形顿了下，下一刻他就大步走来，劈头盖脸的训斥直接砸了下来：“鹅肉与柿子相克，你明知道这两种食物相克，所以故意吃下那块糕点诬陷婉婉，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婉婉差点因为你那句有毒被送进大牢！”

楚惜芷愣在原地，好久之后才搞清楚前因后果。

她中午食过鹅肉，而白婉婉做的糕点里有柿子，食物相克，是以她才会腹部绞痛，昏迷过去。

差点害了白婉婉，楚惜芷心中有些愧疚。

可是顾清鹤的态度让她的心比身上还痛。

“我根本不知道白姑娘的糕点里有柿子！况且……我怎么会用自己的命当筹码，只为了诬陷白姑娘？”

顾清鹤冷情决断：“对相伴十几年的兄长都能动心，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楚惜芷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

在他心里，她竟是这样的人了。

顾清鹤竟然觉得为了得到他，她能用自己的命去害他心爱之人！

楚惜芷突然就没了解释的力气。

沉默须臾，她低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兄长放心，我会去陛下面前请罪，绝不会污了白姑娘一点清白。”

“最好是这样。”顾清鹤冷冷丢下一句，便拂袖离开。

看着他离自己渐行渐远的背影，楚惜芷的眼角被眼泪洇湿。

但在泪水落下来之前，她便抬手擦去。

她不会再为顾清鹤难过了，就像她再也不会喜欢顾清鹤那样。

翌日清晨，楚惜芷便到金銮殿去向皇上请罪。

但皇上早已弄清缘由，丝毫没有怪罪她：“你当时也是关心则乱，怕皇后受伤才会那样说，朕知你是一片好意。”

“惜芷，你是个好孩子，其实朕原本就是把你当太子妃培养的。”

楚惜芷忍住泛上眼眶的酸：“陛下，臣女还有八日就要离开了。”

“还望陛下能等臣女离开，再将那道赐婚圣旨昭告天下，昭告太子兄长。”

皇上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只让她回去好好休养。

回到东宫，楚惜芷却没有停歇。

她换了一身素衣，便离宫前往楚家祖坟。

绵延起伏的山地，密密麻麻耸立着大大小小上百座坟丘。

楚家世代从军，无论男丁女丁皆骑战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无论他们是何种牺牲方式，都会被楚家军众将士带回家落叶归根。

如今，楚家只剩下她一个人。

而今日正是她父母的忌日。

往年，顾清鹤不论多忙都会陪她一同来祭拜。

今年，也只有她了。

楚惜芷跪在父母的坟前，将酒壶里的酒在墓碑前缓缓倾洒：“爹，娘，女儿又来看你们了。”

“你们在天之灵，应该已经知道我要继承你们遗志，余生都在边疆征战了吧？我想，你们要是活着一定不同意。”

“可我身上流淌着楚家血脉，有你们这样的爹娘，我又怎么会甘愿留在京城养尊处优地活着？”

“何况……皇宫本就不是我的家。”

她早已没有家了，所以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