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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是阿爹的声音！
　　安凉月真的是做梦也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再见父亲一眼。
　　随着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安凉月的面前。
　　那一刻，她哽住了。
　　她还记得离开家族，随戚长华而去的时候，父亲正值壮年。
　　一身黝黑，臂膀宽硕，轻轻松松就能抡起两百斤的刀斧，是伏羲一族最强的守印将。
　　在安凉月的记忆里，他总能一手拎着大哥二哥，另一手拖着三哥四哥，独独把自己放在脖颈上，然后原地旋转较劲，把四个男孩摔出个仰八叉，唯独只把她一人稳稳抗在头顶，丝毫舍不得受一点委屈。
　　可如今，父亲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壮硕的汉子。
　　他身材佝偻，满脸皱纹，拄着手杖还要颤颤巍巍的样子，令安凉月的心疼到不能呼吸。
　　前面十九年，后面十六年。
　　如今父亲应该已经要九十开外了，早已是个油尽灯枯的老人。
　　听到安凉月无意中脱口的那句“阿爹”，安牧雄浑浊的眼眸微微一顿。
　　“阿黛，又想你爹了？”
　　按年龄来算，安牧雄完全已经能够给这个叫阿黛的女孩做太公了。
　　他蹒跚着走到女孩身边，无奈摇了摇头：“你爹娘快回来了，只待下个月守住封印，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所有人都能回到生养我们的漠北之地。到时候，大家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安公，你说我们真的能够镇得住封印么？”
　　北河眨着黑黢黢的眼睛，一脸懵懂又紧张地问。
　　安牧雄长叹一口气：“镇不镇得住，我也没有把握。当年伏羲一族兵强将广，但那一战几乎折损大半。后来仙帝苛责降罪，将我们一族罚往东海极阴之地镇守东青龙封印。如今整整四十年了。”
　　这东海极阴至苦，族人水土不服，修行难以精进。
　　最可怕的是，女娃生来大多会自然夭折。所以十六年下来，唯有阿黛一个女子幸存活到成年，成为了伏羲一族难以再被替代的灵女——
　　即使她比起历代灵女，无论是聪慧还是灵力，在天赋上都是望尘莫及的。
　　却是本族人唯一的希望。
　　每到这是，安牧雄提及此话，心中皆是悲怆满溢。
　　如果女儿安凉月还在，如果当年她没有离开家族......
　　“北河南星，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跟阿黛单独说。”
　　两个少年人应声后，一前一后离开屋子。
　　安凉月略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此时已经收敛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安......安公。”
　　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眼睛乌溜溜地往父亲身上看。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叫他什么，以这个“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灵女阿黛的身份。
　　但很显然，她叫得依然不对。
　　安牧雄沉了沉气息，摇摇头：“听说你摔下来了？”
　　安凉月点点头：“不，不要紧，只是看到一个奇怪的果子，一时好奇就爬上去了。”
　　安牧雄脸色虎起：“南星北河陪在你身边是给你当护统的，不是用来整天陪着你顽劣的！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们伏羲一族未来唯一的希望了，什么时候才能担负起这个责任？”
　　安凉月心里不免难受起来，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少年的时候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
　　父亲从来不会像那些长老一样古板，对身为灵女的自己严苛管教。
　　他总是说，女儿家就是要好好疼爱，自由快乐的。
　　可现在，他对这个叫阿黛的小姑娘，明显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态度。
　　“安公，可我听人说，以前的月儿姐姐也是非常快乐，非常单纯的人......”
　　“以前是以前！”
　　提及安凉月的一瞬间，安牧雄的眼中顿时充满了炽烈的颜色。
　　“现在跟以前一样么？以前在漠北，是我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家乡。我们伏羲一族世代镇守北朱雀门的封印口，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池。月儿是我们近百年来灵力最强大的灵女，我原以为，我有能力护佑她一生单纯平顺......可单纯平顺，对一个没见过世事没经历过苦难的孩子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
　　他不舍得女儿受苦受戒，不舍得女儿像历代灵女那样，从小就学成端庄，日日困于太庙之中。
　　甚至于在长华仙尊与女儿私定终身，承诺会带她双修飞仙的时候，力排族里众议。
　　因为对一个父亲来说，作为灵女的责任，并没有女儿自己的幸福来得更重要。
　　可最后，他既没守住族人，也没有护好女儿。
　　听说她最后还是死在了戚长华的手里，听说她临死前，还在心心念念着回到漠北......
　　“阿黛，你要再努力一点。下个月就是青龙封印逆转位的关键时刻，只要我们族人能齐心协议圆满镇封，就能够获得赦免，重新回归故土。到时候，振兴整个伏羲一族的命运重责，全靠你了。”
　　安牧雄的教诲苦口婆心，但安凉月却早已从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壮烈。
　　“安公，我们......真的能够镇住封印么？”
　　“总能有办法的，只要......不计代价。”
　　“你是打算牺牲自己么？”安凉月脱口而出，“不，不行......安公，我一定好好修炼，好好努力，求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以最小的代价——”
　　“你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牺牲么。”安牧雄无奈摇头，“你以为，是我一个人决定牺牲就能解决的问题么？”
　　青龙封印在东海之巅，比起灵兕在四十年前出逃的朱雀封印，多了更多的变数。
　　加上族人远离故土，四十年来生息繁衍难行，修为难禁，且早已无人可用。
　　“或许，我们要付出的是近七成人的生命代价，所以伏羲一族的未来，只能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