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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景鸿近乎癫狂，他笑得身子一颤一颤的，几乎站不住。

下一瞬，他索性甩了拐杖，直接瘫坐在地上。

他定定地看着孟绾绾。

“过来。”

孟绾绾完全摸不准莫景鸿想要做什么，这样的莫景鸿，让她怕得厉害，听到莫景鸿开口，她下意识地摇头。

手撑着地，孟绾绾挣扎着又往后退了退，拉开了和莫景鸿的距离。

“你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对。”

几乎是在孟绾绾话音落下的瞬间，莫景鸿就点了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莫景鸿看着孟绾绾咯咯直笑。

“疯了，我就是疯了，其实我一早就疯了。

承恩伯府家族日渐败落，靠着跟顾家旧交，得顾家帮衬，才在这京中被人高看了一眼。那时候，我娘让我巴着顾家，巴着倾歌，她说顾倾歌是顾家长房唯一的女儿，又与我年岁相当，只要我抓住了她的心，就抓住了飞黄腾达的希望。

我内心高傲，我不屑于此，可是该做的，我却一点都没落下。

后来，我考取了功名，进了户部。

策马游街，春风得意，我以为我就是有才之士，哪怕不巴着任何人，以我的才学以我的能力，我也可以大展宏图，封侯拜相。可到了南边赈灾，见识了真正的官场，瞧见了真正的捧高踩低，倾轧蔑视，我才明白，我那点学识其实屁也不是。

可是，就算是狗，也该喂得熟的，对不对？

但我偏偏就是喂不熟的那个。”

“你……”

“我看到了你的玉佩，认出了你的身份，我以为你是昭华公主之女，我以为，顾家人几乎死绝了，再给不了我助力了，所以我才起了贪心。我想鱼和熊掌兼得，我想要直上青云，又不想背负骂名，我筹谋大半年，从那个时候起，从我不做人了，当了一只忘恩负义的狗开始，我就已经疯了。”

莫景鸿伸手，死死地抓住孟绾绾的手腕。

“我知道，你也是有小心思小算计的，在我算计你的时候，你又何尝没有盯上我，算计我？”

“我没有。”

“孟绾绾，我们是一类人。”

孟绾绾的反驳，莫景鸿听到了，只是，他没听进心里，也没在意。

有与没有，他心里有数。

当然，事到如今，那早已经不重要了。

红着眼睛，莫景鸿眉眼弯弯，这一瞬的他，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温润儒雅可言，更谈不上翩翩君子，这一刻，他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杀红了眼的恶鬼，邪佞狰狞，让人望之心底生寒。

孟绾绾本能地想要挣扎。

她后悔了。

她不该指望着莫景鸿有心，能待她如从前的，她不该来承恩伯府的。

这承恩伯府，就是个会将人焚烧殆尽的火坑。

她早该明白的。

就算流落街头，就算要过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就算被人骗了被人卖了，就算沦落青楼，玉臂千人枕，日子大约都会比现在好过。

孟绾绾内心浪潮翻涌。

莫景鸿盯着她，抓着她的力气更大了些。

“我们是一类人，我们这种人，注定不配拥有什么好日子，我们就绑在一起相互折磨吧。都说死容易，活着难，我们这种人，大约会活得长长久久，在日复一日的苦难里，尝尽这世间的苦，直到离世，不得善终。以后的这条路，每一步都是苦的，是痛的，是难以承受的。有个伴，挺好……挺好……呵呵呵……挺好……”

第250章他如何，与她无关

瞧着这场面，夜锦枭不禁看向了一旁的顾倾歌。

只见顾倾歌神色淡淡的。

就像是在看陌生人的故事似的，她的脸上，她的心上，都没有多少波澜。

相识十几载，以前的时候，顾倾歌被蒙在鼓里，没有看透莫景鸿，等看透了之后，那一切就都是透的。

的确，此刻的莫景鸿，狼狈、痛苦、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可那又如何？

莫景鸿所有的痛，所有的悔，并非真的因为他认识到自己错了，而是因为情势推他入了低谷，让他无力翻身，让他痛了。但凡事情没有发展到这一步，但凡事情顺遂些，他计谋得逞，平步青云，他的心里有的，只会是洋洋得意。

对错，是非，他能在乎？

而对于这样的莫景鸿，顾倾歌也没有关心的心思。

他如何，都与她无关。

感受到夜锦枭的眼神，顾倾歌指了指已经看呆了的顾倾芮、顾倾甜，“我去叫她们，咱们这就走。”

“嗯。”

夜锦枭点头。

有那么一瞬，他是怕顾倾歌心软的。

倒不是怕顾倾歌心里还有莫景鸿，他们两个人会死灰复燃，重修旧好，他是担心顾倾歌放不下过去的交情，担心她会因为心善，而忽略掉他们给她带来的伤害，把莫景鸿和莫家如今的苦，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自我埋怨，自我折磨。

好在，顾倾歌不是那种矫情别扭的性子，她心里，恩怨二字分的很清。

他也可以放心了。

顾倾歌倒是不知道夜锦枭的心思，她快速上前。

顾倾芮、顾倾甜还处在兴奋中，她们两个一边看戏，一边幸灾乐祸，瞧着莫景鸿那痛苦的模样，她们两个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了。

她们两个在心底正盘算着，等一会儿莫景鸿稍稍缓过来了，就上去揍他一顿呢。

人生嘛，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她们得给莫景鸿点刺激。

痛苦，来得越猛烈越好。

顾倾芮、顾倾甜正琢磨着，顾倾歌就过来了，她一抬手，就揽住了两个人的肩膀。之前甚至没听到声响，乍然被揽住，顾倾芮、顾倾甜吓了一跳，她们几乎要动手。

回头见是顾倾歌，她们怦怦乱跳的心，才算放下来。

只是，紧随而来的，就是心虚。

“四姐……”

顾倾甜小声唤了一声。

顾倾芮小脸也白了白，“你怎么来了？”

她们两个，不是已经避开府卫，避开顾倾歌了吗？这怎么还没开始动手，就被顾倾歌逮住了？

看着两个人的小模样，顾倾歌勾了勾唇角。

“走吧。”

“不走，”听着顾倾歌的话，顾倾甜摇头，她压低了声音，往马厩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四姐，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我们这还没开始呢，这么久走了，多扫兴啊。”

“就是就是，拳头都硬了半天了，这么走了不合适。”

“也不怕脏了手。”

莫景鸿和孟绾绾什么货色，也值得顾倾芮、顾倾甜动手？

顾倾歌正念叨着，还不等她带顾倾芮、顾倾甜离开，她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大约是听到了下人那头传的口信，莫梁、岳氏，以及莫景婷三个人，全都过来了。莫梁脸色清冷，行色匆匆，岳氏坐在轮椅上被推着，气急败坏，至于莫景婷，手扶着肚子，眉头紧锁，小心翼翼。

他们三口子，很快就到了马厩边上。

一见莫景鸿也倒在马厩里，满脸泪痕，岳氏就急了。

“景鸿……”

担忧地叫了一声，手撑着轮椅，岳氏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奈何腿上伤重，她根本使不上力，才起来一点，她就痛的又跌坐回去了。

“嘶。”

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岳氏急忙催促。

“伯爷、景婷，你们快去把景鸿搀扶起来，快看看他怎么样了？”

闻言，莫梁和莫景婷上前，去搀扶莫景鸿，莫景鸿依旧像是失了神智、不认识人似的，有些疯疯癫癫的。

哪怕莫梁和莫景婷都已经到了他跟前，他还在咯咯地笑。

那样子，让岳氏心慌。

“景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莫景鸿像是听不见似的。

岳氏心急，她瞧着一旁的孟绾绾，忍不住破口大骂。

“丧门星，晦气的东西，我们承恩伯府这是造了什么孽，才沾上了你这种晦气玩意。你克了伯府，克了我，克了景婷还不够，现在你又来祸害景鸿，孟绾绾，你这种晦气的玩意，怎么还不去死？老天爷怎么不开开眼，一道雷下来劈死你？”

莫景婷回头，瞧了一眼瘫坐在马厩里的孟绾绾。

她谈不上心疼孟绾绾。

只是，同为女子，还是有孕的女子，莫景婷知道孟绾绾在年后承受了丧子之痛后，又承受了鞭打和欺凌，状况得有多惨。

岳氏骂人的时候，口不择言，她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了孟绾绾的身上。

抛开孟绾绾的人品和算计不谈，单说孟绾绾和莫景鸿两个人之间，真正错的人，是莫景鸿。

要骂，也该先骂莫景鸿。

“娘……”

心里想着这些事，莫景婷淡淡地唤了一声，打断岳氏滔滔不绝的谩骂。

“娘，景鸿这又哭又笑的，情绪不大对，他穿得单薄，身上也凉得厉害，我瞧着他伤口的地方，似乎还出了血，状况不大好，咱们还是先回去，给他处理处理吧。至于其他的，都等景鸿好了再说，成吗？”

“那还等什么？回去啊。”

岳氏收回视线，目光灼灼地盯着莫景鸿，转着轮椅就往回走。

“景鸿，你别吓唬娘，你一定要撑住了，要好好的，别让娘担心。娘这就让人给你请郎中，你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嘛？”

莫梁、莫景婷搀扶着莫景鸿，往回走。

岳氏转着轮椅紧跟着。

他们一家四口，很快就不见了影儿。

对于岳氏那骂人的凶相，顾倾歌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可顾倾芮、顾倾甜两个，却有点激动。

都说见微知著。

就这一下，她们就能看出来，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