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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盈心虚地坐直了身子,慢慢伸手整理自己的衣裙。
陆从袛斜看了她一眼,稍稍动了动有些麻了的腿:“你说呢?”
文盈咬了咬唇:“奴婢给您揉一揉罢。”
她摁揉的手艺是专门学过的。
“不必了,今日入城,你现在需得好好打扮一下。”
陆从袛活动了一下筋骨,先行下了马车,而后对她伸出手,准备接她下来。
留守在旁的护卫皆将眼神落在了他们身上,文盈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放在大公子温热的手心之中,被他一拉,便直接到了他身边。
“前面有条河水。”陆从袛恍若未闻,还面色如常地待着她往前走。
文盈拎着身上颇为华贵的衣裙,走的很是小心。
这几日来吃喝拉撒都是不容易,她一直都未曾沐浴,身上穿的还是从那孙县令处出来时穿的衣裳。
待到了河水旁边,陆从袛沾湿了自己的怀帕后到了她身边来,认真且轻柔地为她擦脸。
他生的本就比她高,一只手扣着她的下颚,叫她仰起头来面对他。
其实文盈自小到大学的最多的,还是低头,低头做事低头伺候,少听多做,这才是身为丫鬟的本分,但如今在眼光下被大公子带着些强迫地抬起头来,明晃晃地将自己展露给他,还是很不自在的。
以往都是她来伺候大公子梳洗,为他整理朝服、戴好官帽,如今竟是全反过来了。
文盈看着大公子认真且近在咫尺的面颊,没忍住咽了下口水,眼神也控制不住转了转。
“你生的倒是不差。”
陆从袛为她擦了半晌的脸,似是得出了结论。
文盈当然知道自己生的不差,毕竟她娘生的貌美,甚至美的叫夫人都有些忌惮。
“公子是第一日才知道奴婢生的是何样貌吗?”
文盈的下巴被放开,声音稍稍低了些:“若是奴婢容若无盐,公子哪里还会叫奴婢在身边伺候。”
她想,若是她生的普通,便不会被大姑娘看中,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但这话听在陆从袛耳朵里,却是成了她在说他贪她颜色。
他冷呵一声:“我第一次见你之时,你还是个毛都未曾长齐的丫头,我倒是从未将你当做什么好颜色的人。”
文盈一怔:“公子之前何时见过奴婢?”
她自打在府里做事开始,便是在内院,一开始是做的是洒扫的活计,后来才调到了夫人身边,直到年岁大了才见过大公子才是。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看出来是独守空闺,耐不住
陆从袛幽深的眸子同她对视,似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文盈疑惑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他身上,他无奈只能含糊道一句:“我也是在陆府长大的,又并非是死了,府里的下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文盈眨眨眼,有些认同了大公子这话。
毕竟大公子即便是同陆府不亲,也没什么感觉,但毕竟也是府里的主子,仆妇小厮都是主子的物件,文盈之前做洒扫活计的时候,心里也对手里的抹布和笤帚有数。
陆从袛看着文盈的面颊,即便是未曾施脂粉,但也显得很是清丽,原本因为吃不饱饭看着面色有些发白,如今被他养了半年多,气色也好了不少。
确实有个宠妾的样子了。
“我教你的,你可都记住了?”
文盈点头。
陆从袛眼里流出不舍与不放心:“会害怕吗?”
文盈想了想,还是点头:“有点。”
“即便是进不去城中去,你也将声势闹的大些便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文盈一愣:“您怎么接我?”
“趁乱溜进城里去,换身衣服便来接你。”陆从袛唇角上扬,“毕竟我身边的宠妾来了,我哪里有接的道理。”
文盈已经没心思去在乎他言语里的揶揄之意,她紧张地拉上他的衣袖:“您不在奴婢身边?”
陆从袛没说话,却是看着她的眸光,认真地点了点头。
刚刚还觉得文盈被他养的面上红润有了血色,如今却眼见着这血色被他给吓的褪了下去。
他竟是下意识觉得心上一慌,略显笨拙地安慰着:“别怕,外面有护卫护着你,若是官兵吼你骂你,你尽管哭闹就是,只要把派头做足了,便没人敢伤你。”
文盈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她哪里有拒绝的机会?再是害怕也只能自己忍着。
她的腰带与衣襟被大公子亲自系好,头上的发钗也是大公子亲自给簪上的。
“早知会带你来此,当初就不叫人给你送那么些东西。”
陆从袛低声开口:“你可都吃过了,有什么格外喜欢的,待事情过去了,我在给你买些。”
文盈反应了一瞬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有些心虚地别过眼去。
那几日都一直在忧心,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承接大公子的这份关怀,东西她受到手了,也都是被她放在了妆匣之中,从来没打开过。
“都挺好吃的,还没谢过您呢。”文盈说话稍稍有些结巴,含糊道了这么一句。
陆从袛没察觉出她的一样,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之中,终于问出了憋闷在心里许久的话。
“我原本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这么久了,都未曾给我写信。”
陆从袛苦笑一声,他一直以来的尊严似也随着这一声苦笑,消散了些去,竟叫他的眉眼之间也多了一层孤寂与落寞。
“如今我才知晓,原来你是谈婚论嫁,哪里还有心思给我写信。”陆从袛笑着看她,如今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不似最开始的那般盛怒,“原来你的心里当真的没我的。”
文盈狠狠一愣,她也没想直接道:“奴婢想给您写的,但杜妈妈说您刚到合州公务繁忙,许是没有时间看信,也是不必着急的。”
这回答是陆从袛没想到的,眼看着他眼底闪过一瞬的光亮,紧接着星星点点汇聚起来。
“当真?”
“这种事情,奴婢骗您做甚?”
陆从袛看着文盈毫不避讳的神色,似是心中最难忍的地方被熨烫妥帖,连日来的憋闷终是稍稍和缓了些,总能叫他有口气来喘。
他终是发自内心地唇角上扬:“这还差不多。”
陆从袛拉着文盈的手回了马车去,眼看着她上了马车,面上的柔光便全然冷了下去,对身侧人吩咐道:“护好女眷。”
护卫道了一声是,驾着马车直接奔着合州城门口出发。
文盈在马车之中闭目,刚同大公子分别时,明明紧张的好似一颗心都要从口中跳出来,可越是到合州,她越是冷静下来。
其实她的事并不难做,若是换成随随便便一个官家姑娘,即便是寻常人家里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也都能做得到,不过是恃宠而骄、仗势欺人罢了。
但若是她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如何对得起跟着一起守在附近准备入城的卫兵?
“哪来的?全城戒严不知道吗!”
马车被截停,外面男人粗粝的嗓子开了口。
驾马车的随从陪着笑:“官爷,我们家小夫人是从京都来的,这些你笑纳。”
文盈透过马车帘的缝隙,瞧清了外面随从正将一袋银子塞过去,守卫拿在手里掂了掂,直接揣到了怀里。
“看着银老爷的份上,我也跟兄弟你说句好话,如今城里出了事,我们知州说了,必须全城戒严,不许出不许进,不能将贼人放出来。”
“遭贼人了?”随从应和着,“不瞒您说,我家大人奉皇命来了此地,我家小夫人思念的紧,这才进来看一看,不是说不能将贼人放出来吗?您通融通融,我们只进不出还不成吗?”
守卫指了指城门口处的人:“兄弟,你也别叫我难做,大大小小的人物我们可全看了,你说要进,这些人怎么办?是不是都得闹起来?还是算了罢,一个妇道人家,在家里等着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