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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枫心痛的几乎直不起腰，他捂住眼睛，掌心一片湿润。

站在原地失去挚爱的人啊，任由黑夜与绝望将他吞噬殆尽。

第12章

除夕夜。

一道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皇城。

姜皇后死了。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整个皇城却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天子之怒，非凡人所能及。

晚桃从昨晚知道姜虞死了之后，心中欣喜若狂。

她认为，姜虞死了，裴长枫会记得她一时。

但姜虞死后，也就没什么资格和她抢裴长枫了。

机会与未来永远是留给活人的。

因此晚桃在听见门外响起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时，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冰冷的眼神，而是开心地迎了上去。

没想到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句皇命：“离开皇宫，回你的江南去。”

晚桃愣了愣，心中一紧，疯狂地想着措辞：“臣妾只想留在陛下身边，哪怕一生一世都没有名分，也绝无二话。”

刚开口，却又被裴长枫打断：“荒唐！”

“你一个舞姬，也妄想与朕一生一世？朕有妻子，轮不到你来陪我！”

裴长枫猛地抬头，眼底的猩红吓得晚桃后退了一步。

他重重地砸了一下门框，看着面前露出恐惧神色的晚桃，紧紧咬着牙，心里的怒意几乎想要将她撕碎。

裴长枫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从此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8

“陛下！我不同意！”

晚桃拉住他的手腕，却被猛地甩开。

她慌忙想再去拉，却被一眼定在了原地，那双眼睛染着冰冷的怒火。

“给你一天时间，滚出皇城。否则，你就去死。”

晚桃再说不出挽留的话，瘫倒在地。

而裴长枫走出门口的那瞬，心中空空荡荡，再无念想。

如果他能早些将晚桃送回江南，是不是，他还能与姜虞长相厮守？

可想起姜虞身上的毒，他又痴痴地笑出声来。

不会了，就算没有晚桃，姜虞那个傻姑娘也会死。

从她爱上自己的那瞬间起，就注定了她飞蛾扑火的结局。

裴长枫站上了皇城最高处，鼓楼之上能看清整片夜景。

他愣愣地望着底下，所有宫女太监正在为明日姜虞的祭奠而忙上忙下。

只有他一个人立在上面，心中突然感觉到无尽的孤寂。

如果姜虞还活着，见他毫无防备地站在高处，肯定又会责备他。

裴长枫甚至都能幻想出她的样子。

板着小脸，怒视自己，一边说着皇帝应该如何，皇帝不应该如何的话。

最后只要自己低声哄几句，她便又会消气。

可如今，身边再没这般妙人，他永远地失去了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裴长枫忽然就泣不成声。

无数的痛楚从心中涌出，割着他的心，像是不见到他痛不欲生便不满意似的。

他恍惚地想。

姜虞，再等等我。

等我做完一切，就来与你赔罪。

翌日，时辰一到。

皇城最中间的祭坛上，祭司正在拎着摇铃做法，祈求姜皇后来世幸福平安。

裴长枫身着丧服坐在皇位之上，冷眼望着眼前的一切，始终一言不发。

眼见祭司将裴长枫和姜虞的生辰八字同时焚烧，扔进火盆之中。

裴长枫这才有了动静。

这祭司说，只要将两人八字同时烧进一碗“金水”之中，下一世，两人就必然会重逢。

从不信鬼神之说的裴长枫，在这一刻，也只能将最后的念想全部寄托在这上面。

只望若真有来世，姜虞还能做他的妻。

第13章

宫门口。

晚桃只穿着半年前她来皇宫时的那身衣裳，身边是一袋塞满了银钱的包裹。

她仍不甘地望着这座庞然大物，却不得不转身离开。

坐上马车，摇摇晃晃。

晚桃捞起马车帘子，再度回头。

已踏上去路，这时哪怕是再不甘，也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意来。

半年而已。

她从一个卑微的舞姬再到高高在上的“娘娘”，再到被迫离开这里，重新变为那个能被所有人玩弄的舞姬，只不过半年而已。

晚桃眼眶湿润，忽地松了手，坐回位置上。

她没错。

若她不争不抢，早死在半年前的江南了。

她只是没算准，天下怎会有如此男人。

明明爱着另一个女人，还能与她日日欢好。

晚桃难堪地闭上眼，一行清泪落下。

……

皇城之中。

裴长枫跪在姜虞棺材前，不断地念着：“生同衾，死同穴。”

他的神情已有癫狂之态。

这七天里，他叫来了万人给姜虞祈福，好让她去奈何桥的这段路能再顺些。

他自己也始终跪在棺材前，饿到几乎要晕倒时，才草草吃上一口饭，再继续守丧。3

从没一个皇帝能做到他这般程度。

人们赞颂他们的夫妻情意，可当姜虞下葬那天，裴长枫却不见了。

整个皇宫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

最后还是老太妃出来主持了大局，拿出一张禅位的圣旨，当着所有人面宣布了裴长枫禅让皇位的消息。

“朕在位五年，天下荡覆，唯本国危而复存。天下众人，朕问心无愧。”

“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裴王。”

短短几句，人心惶惶。

裴长枫这是要禅位给他人！那他人又在何处？

老太妃收好圣旨，目光悠长又沉重。

“长枫不在，就由我来代替他主持姜皇后的最后一程。”

“时间不早了，送他们上路吧。”

没人知晓，为何老太妃说完这话后，便兀自红了双眼。

只是有人嘀咕道：“只是姜皇后一人上路，为何要用‘他们’？”

可无论怎么说，这条长的没有尽头的殡仪队伍还是自宫门而起，一路蜿蜒而上，到了皇宫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地。

为首之人猛地向空中撒了一把纸钱，便大声喊道：“送姜皇后走好！”

其余人顿时一同喊起：“送姜皇后走好！”

喊声到了山里，无数回声一起不断重复响起。

队伍中，霜白一下便扑在了地上，双眼猩红，哀切地喊着：“娘娘，一路走好！”

一声令下。

棺材被放入了皇陵之中。

那扇大门被缓缓关上，将所有生者全部关在了外面。

皇陵里，壮汉们将棺材放下，便叫来一工匠，用钉子一寸一寸将棺材的缝隙全部钉死。

确保再无缝隙后，又用油纸紧紧缠绕了一圈，这才甩手离开。

石窟缓缓合上，此处再无声息。

而高台之上，棺材之内。

不见踪迹的裴长枫正躺在其中，与姜虞十指相扣。

他嘴唇发紫，双眼紧闭，竟是服毒后的迹象。

棺中空气逐渐稀薄，他胸脯上下起伏的频率也不断加快。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那紧攥着姜虞的手。

姜虞，若还有下辈子。

换我来向你赎罪

……

二十一世纪。

万里无云的天，不知为何阴暗了下来。

医院内，一个护士正在给一个病人开死亡证明。

突然一旁的心电图闪烁了一下，她一顿，从报告板上抬起眼。

随即便见病床上已经确认死亡的病患拉下了白布，正迷茫地看着她。

“我……还活着？”

第14章

死而复生，俗称诈尸。

小护士几乎被吓得肝胆俱裂，尖叫声贯穿了整个医院。

值班的医生问询赶来，又是检查又是听心跳，好半天才终于确定了下来。

“还活着。”

可又紧紧皱着眉，脑死亡的患者可能会假死，可不过半天就这么生龙活虎的，还是第一次见。

姜虞坐在病床前，脑子里还是蒙蒙的。

死亡的感觉太真实了，前尘往事就如同走马观花一样在她脑海里不断闪过，那种意识沉沦，归于黑暗寂静又绝望的滋味太过清晰。

她真以为自己堕入了无边地狱，可转眼间竟又处在了完全陌生的空间，重新活了过来。

周遭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

可是瞬间，一大股不属于她的记忆顿时全部涌入了脑中。

她再看房间，便知道这是一个叫做“医院”的地方，也知道现在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已是另一个世界。

一时间生前看过的所有志怪小说都涌了出来，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借尸还魂？

姜虞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她从未见过，也不是她的。8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问道。

姜虞摇了摇头，紧皱着眉，目光几乎不能从镜子上面移开。

医生顿了顿，说道：“眼睛重见光明确实值得多看两眼，但镜子上面的反光容易伤着眼睛，注意一下。”

姜虞一顿：“什么？”

医生皱眉看向她，她笑了笑：“我好像失忆了。”

脑部受伤严重，是会伴随着许多不可预知的病症，医生并未多疑。

于是在医生口中，姜虞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