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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即是轰隆的雷声。

直到瓢泼大雨落了下来，楚霆依旧没来接她。

成衣铺已经打烊，唐洛卿在屋檐下躲着雨。

京城街巷亮起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属于她。

唐洛卿恍惚想起年幼时，楚霆从未失约过。

即使他有事要离开，也会说：“云惜，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来接你。”

唐洛卿学会了乖乖在原地等楚霆，可这次他却失约了。

冷风裹挟着冰雨让唐洛卿瑟瑟发抖，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她只能冒着雨准备冲回王府。

正在这时，一阵车轮滚动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

“唐洛卿！”

马车尚未停稳，楚霆已经跳了下来，大步朝她走来。

青石地板上的积水，映出唐洛卿惨白的脸色，还有楚霆的盛怒。

“我没来接你，你不会自己走回去？”

莫名的怒火让唐洛卿眼角沁了水雾。

她轻颤着睫毛，咽回喉间的苦涩：“对不起，皇叔，我以后不会等你了。”

以后，我会迎着风淋着雨，走自己的人生。

再也不会等你了。

楚霆沉默一瞬，解下玄色披风披在她身上。

湿漉的雨水顺着他的发髻淌落到脸颊上，再顺着硬朗的下颚线滴落。

“上车。”

他拉着唐洛卿上了马车，让车夫驱车回王府。

一路无言，直到回了梅苑，楚霆一眼就看出院子里的异常。

“怎么空空荡荡的，跟没住人一样？”

唐洛卿将身上的披风递还给他，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措辞。

“一些无用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待日后皇叔成婚再添喜庆的。”

楚霆点了点头，转而又严肃提醒道。

“往后阿月进了王府，你绣的那些鸳鸯香囊，记得统统收起来，莫让阿月瞧见。”

唐洛卿乖顺的点了点头：“好。”

其实这几日，她不仅把所有的香囊丢了，连同那些针线也全都丢了出去。

楚霆见她应得毫不迟疑，眉头拧紧了几分。

但他未再多言，叮嘱她早些休息，便转身走出了梅苑。

这一夜，唐洛卿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的她好像回到了幼时，父亲母亲带着柳家军征战沙场，留她一人在京。

她在街头迷了路，瓢泼大雨砸落在她身上，却无一人为她撑伞。

十七岁的楚霆路过，淡漠的扫了她一眼便继续前行，没有任何怜惜之意。

唐洛卿抽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泪流满面。

倘若当年，楚霆没有为她撑伞，没有牵着她的手进王府。

自己和他是不是不会有这么深的羁绊。

他也不会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这么多年……

翌日，风清云高。

楚霆命人煮了姜糖水送来唐洛卿的院子，又带了一堆礼物给她。

“昨日那衣服你不喜欢，阿月又给你特意挑了脂粉，你改日要好好谢谢她。”

看到那琳琅满目一堆胭脂盒，唐洛卿平静的点了点头：“谢谢皇叔。”

还有八日，她就要换上戎装戍守边疆，这些东西大抵是用不上的。

空气一阵静默，楚霆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没再说话。

“你寻个时间给你父母写封信，让他们回京参加本王的婚宴，你和他们九年多未见，如此也可聚一聚。”

他的话，让唐洛卿整个人僵在原地，喉间也涌上一阵涩痛。

她也想给父亲母亲写信，可身掩黄沙的他们，又如何能收得到……

“边疆不平，柳家军誓死不回京，皇叔的婚宴，他们怕是回不来。”

第5章

唐洛卿嗓音哽了几分，没有说出实情。

早在父亲母亲的黑棺抬进京城那一刻，楚霆没有陪在她身边，她就打消了告诉他真相的念头。

终究是她一人的丧事，又何必坏了他迎娶心上人的喜庆。

楚霆不知她心中所想，而是淡淡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他们不回来也罢，你全权代表柳家出席即可。”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看到门口的红缨长枪，楚霆又驻足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把枪拿了出来？”

唐洛卿怔了怔，低声应道：“放太久落灰了，拿出来擦一擦。”

楚霆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唐洛卿蜷紧手心，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

这次之后，楚霆没再踏足梅苑。

他每日除了上朝就是陪着江渡月游玩，走遍整个京城。

唐洛卿宅在院子里，一步也没跨出过王府，一个人在房间默默收拾着东西。

中秋节这日，唐洛卿去铁匠铺领了定制的护心铠甲。

随后提了一壶酒去了柳家祖坟，拜见父母。

绵延起伏的山地，密密麻麻耸立着大大小小上百座坟丘。

柳家世代从军，无论男丁女丁皆骑战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旁人凯旋而归，但她的叔叔伯伯和各族兄长，都是躺在棺柩被将士们抬回来。

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四肢不全，还有的仅剩一副残血铠甲。

但无论他们是何种牺牲方式，都被柳家军众将士带回家落叶归根。

看着面前紧挨在一起的两座新坟，唐洛卿将酒壶里的酒在墓碑前缓缓倾洒。

“爹，娘，每逢佳节倍思亲，女儿来看你们了……”

“你们总说云惜自幼体弱多病，吃不了风沙的苦，所以将我留在京城娇养着。可我身上流淌着柳家血脉，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又怎会是个吃不了苦的女娇娥？”

“还有五天，我就会穿上娘的铠甲，戴上爹的佩剑，去边疆和三万柳家军汇合。”

“边疆一日不平，云惜一日不回京，以后若是没能来坟前尽孝，云惜会在黄泉路上找你们，到时候……别忘了接女儿回家……”

唐洛卿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又恍惚地陪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堪堪起身。

待回王府，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屋檐一角。

管家见到她，连忙走来。

“小姐，王爷喊您去青竹院吃团圆饭，一直在等着您呢。”

唐洛卿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九年前楚霆同她过的一个节便是中秋节，那时的他说：“别人中秋吃团圆饭，我带小云惜爬屋顶看嫦娥奔月。”

如今再一起过第十个中秋节，这顿团圆饭就当是离别饭吧。

唐洛卿应了管家，去了楚霆的青竹院。

一进前厅，她就看见了楚霆和江渡月坐在八仙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