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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棠没能听出来这短短几个字背后藏着的复杂情绪，她用力点了点头：“是。”

萧霆又沉默了，许久后他才再次抬眼看向沈小棠，眼底情绪复杂的让人揪心，却终于开了口：“我的确是有意冤枉你，若你觉得委屈，我和你道歉。”

沈小棠莫名一怔，她想过萧霆会承认，也想过他会道歉，可不知为何，明明都是设想过的情形，真的发生的时候，却有什么地方让她觉得古怪，让她觉得心慌。

她用力甩了甩头，大概是自己被萧霆冤枉怕了，才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错觉，既然都承认了，还能发生什么呢？

只要不是人命这种大事，什么都可以解决的。

她轻轻松了口气，强打起了精神：“我想知道原因。”

“原因吗？”萧霆重复了一句，声音极轻，听起来像极了自言自语，可后一句话却是明明白白是说给沈小棠听得，他问——

“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

沈小棠一顿，萧霆的处境吗？

她大约是知道一点的，看似富贵至极，可却处处掣肘，皇帝猜疑，储君针对，还有数不清的亲眷窥伺觊觎。

“我知道。”

萧霆笑了，却又摇头：“你不知道，你看见的只是明面上的，等我回了凉京，情况会更凶险，冤枉你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没办法。”

沈小棠一怔，萧霆这话里的意思……

“你是怕……”

“我是怕，”不等她说完，萧霆就打断了她的话，他抬眼直视着沈小棠，眼底全是认真，“我怕你因为云水的事要跟我回凉京，我怕你再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沈小棠张了张嘴，想说你不用怕，我可以保护自己，我不会再拖你的后腿，甚至还能帮你。

可不等她开口，萧霆就抬了抬手，他缓慢而坚定的摇头：“听我说完。”

他垂眼看着沈小棠，声音低沉下去，指尖狠狠收紧了掌心：“我更怕的是，你因为这件事纠缠我，坏了我的亲事。”

沈小棠有一瞬间懵住了，她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听见萧霆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可去回想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能想起来，脑海里甚至已经是空白的了，她不止没能想起来他刚才的话，甚至连眼前这个人都有一瞬间是陌生的。

她瞳孔茫然的放大，整个人都陷入无边无际的懵懂和无措里，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好慢慢抓紧了胸口的衣襟。

可这样类似于逃避的失态并没有持续多久，理智便逐渐回笼，然后一点点清晰。

萧霆刚才说，怕她坏了他的亲事……

她抬眼朝萧霆看过去，眼底带着还没完全褪去的无措：“你刚才说……”

对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反而抓住了她的手，话语清晰又坚定：“我说我找一个贵女成亲，我需要一个强大的岳家来帮我，你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沈小棠垂眼看着那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知过了多久，她突兀地颤了颤，烫着了似的用力拽出了自己的手，这一下她用足了力气，手拽出来后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脚下踩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留下的凹坑才踉跄一步停下来。

“小心！”

萧霆喊了一声，抬脚朝她走了过来。

可沈小棠看着他，却本能的再次后退，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却并不愿意和他再靠近，哪怕只是一丁点。

萧霆似乎看出来了，神情再次晦涩起来：“沈小棠，对不起，但我等了你四年，已经够了。”

四年，是啊，已经够了，人生能有多少个四年？何况还是在最好的年华，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没什么好埋怨，好怀疑的，萧霆不会拿婚姻大事开玩笑。

再说，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让这个天之骄子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去，成亲生子，荣耀满堂。

这样就是最好的。

她抬手摁了摁胸口，却扯开嘴角笑了，她极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却比动作还要轻：“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只是我没想到会给你造成困扰，我去银环城没有别的想法……”

我只是单纯的想救你，单纯的不顾一切想要救你……

所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忘了我们已经分开了，是我忘了我们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了……

她垂下头，也闭上了眼，借着这无尽的黑暗将所有的情绪都吞了下去，她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还要流露出任何脆弱来，既然彼此再无瓜葛，她的悲伤和难过，就都不必再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从今以后，他要保护，要怜惜的人，都不是她了。

“你放心……”

她声音哑了下去，短暂的停顿之后，声音陡然轻快起来，仿佛只过去这一小会儿，她就放下了萧霆，对他再没有了任何别的想法，“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是在牢里被关傻了才会怀疑我……”

萧霆抬眼看过来，眼底情绪晦涩不明，他只是看着沈小棠，却迟迟没有开口。

沈小棠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说清楚了，我就先走了……”

她转过身去，本该是走的，脚步却又莫名顿住，她张了张嘴，很想说一句保重，可短短两个没什么意义的字眼，却噎在了喉咙里，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没能出口。

算了吧，大概也没什么必要说。

她便这么转身，一步步走进了黑暗里。

萧霆没有拦她，也没再开口说一个字，他只是安静的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身体宛如木雕，很久很久都没动弹一下。

第551章 窝囊废

那天之后，沈小棠没再出现过，萧霆不意外，如果不发生什么特别情况，她大概永远都不会主动来见他了。

他抓紧了手里的抹额，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晚上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茫然，那么无措，她大概真的没想到自己刚刚拼死救出来的人，一转身就会说那种话吧。

他心口闷闷的有些疼，本想抬手揉一揉，一动弹却又咳了出来，他眼底闪过几分厌烦，这幅身体太不消停了。

军医撩开帐子走进来：“后生，你感觉怎么样了？有力气了吗？”

萧霆来回握了几下拳，力气还不算足，但至少不再是拖累人的状态，是时候该走了。

他朝军医道了谢，起身走了出去。

军医惊讶的看着他：“你干什么去？得给你诊脉了，你还得养着……”

萧霆充耳不闻，一路出了营帐，他要去找付悉告别。

可刚走到半路上，他就远远看见沈小棠正带人巡逻回来，她重新穿上了盔甲，正挺直了脊梁骑在马背上，拿着长枪的手自然而然的垂落在身侧。

有人喊了她一声，她便勒停了马，自马背上跳下来和人不卑不亢的说话。

兴许是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她脸上就露出淡淡的，既高兴又笃定的笑来。

这样的沈小棠十分耀眼，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萧霆克制的闭了闭眼，耳边却响起略带嘲弄的声音：“嫉妒了？她可不是没人要，人家堂堂王爷，比你官还大，你还敢甩脸子给人看，啧，后悔不死你。”

是冯不印。

萧霆沉默着没有开口，目光却再次落在沈小棠身上，这才注意到原来和沈小棠说话的人，是青藤。

对方自然而然的接过了沈小棠手里的缰绳，一手牵着马，一手伸进了怀里，然后取了个小盒子出来。

虽然隔得很远，和萧霆还是看清楚了沈小棠在看见盒子的瞬间，脸上露出了惊喜，她立刻打开了盒子，露出里头红彤彤的脂膏来，仿佛是胭脂。

沈小棠在脸上擦了一点，大约是没擦匀，青藤抬手在她脸侧蹭了蹭，他本就生的俊秀，眼下又神态温和，动作轻柔，怎么看都很容易让人心动。

萧霆垂下眼睛，转身要走，却被冯不印堵住去路，他脸上露出恶劣来：“别急着走啊，前几天不是还挺嚣张的吗？”

“沈小棠，看这里。”

他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眼看着沈小棠短暂的怔愣过后抬脚朝着他走过来，萧霆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感谢冯不印还是该给他记一笔账，可身体却诚实的僵在原地没动弹。

“好些了吗？”

沈小棠停在五尺之外，自然的问了一句。

她语气很平淡，神情也很平静，既没有被辜负的怨恨，也没有难以面对的尴尬，看着萧霆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寻常熟识的人，眼底没有光，有的只是疏离和客气。

萧霆指尖不自觉一颤，一时间不敢去直视沈小棠的眼睛，

可心里却又莫名觉得欣慰，沈小棠还肯过来和他说话，还肯问他一句，这足以说明她的内心已经十分坚韧，再不需要用逃避来面对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