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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巧慧，你又在胡闹什么？你给我起来，别再闹了，让人看笑话。”

他对着那白布低声怒斥，满眼不相信。

他不信，昨天还能冲到操练场对他大吼大叫的女人，昨天还在闹着要跟他离婚的女人，此刻会这么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可任凭他如何喊她，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为首的警察上前来神色复杂拦住他：“周旅长，冷静一下。”

“我现在很冷静。”

周寄北眸色猩红，直接推开面前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停在了那担架前。

白布未能覆盖住的边缘，女人的手露了出来，天气炎热，隐隐现出了尸斑来。

周寄北眸色一紧，停顿半秒。

最终，他还是蹲下去，伸手掀开白布。

下一刻。

白布下浮现的赫然是方巧慧的脸，而一旁的那孩子则已经被泡发得看不清模样，只是这孩子身上穿得，分明是浩浩的衣服。

一瞬间，周寄北神色紧绷，他的手颤抖起来。

“方巧慧，你别跟我闹了。”

他的声音嘶哑，可出口却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然而方巧慧就这么静静躺在他面前，再也不可能睁开眼跟他吵架，跟他生气。

心口骤然裂开般痛。

周寄北攥着白布的手发紧，脚下竟突然失了力，直接瘫坐在地。

见状。

一排警察沉默半晌，默默放下了锦旗离开，给他留下单独的空间。

有什么湿润了眼眶。

周寄北抬眼看了下天气，可烈日当空，没有一滴雨水。

心脏疼得发紧，他胸腔憋闷得难受。

周寄北静静望着，许久没有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在外的周母听到消息赶了回来。

见此状况。

周母心下一惊，神色满是惊诧。

可最后她只是叹了一声：“我虽然不喜欢方巧慧这个儿媳，可也没想过她会……唉，浩浩这孩子虽然脑子不聪明，怎么说也到底是我周家的孩子……”

见周寄北没反应，周母走过去，先是拾起那锦旗，随即将白布重新盖上。

“儿子，这天气热，我们还是早些将他们母子下葬了。”

即便是这话，周寄北始终还是面无表情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母便自顾自去忙活了，她跑出去定了棺材，抱着那锦旗逢人就哭起来。

“我可怜的儿媳哟！你救了别人，却丢了你自己和儿子的命！可怜啊！”

屋里屋外渐渐多了人，有邻居过来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院子里竟是热闹起来。

就在这时。

不知情的刘巧香正接她儿子回家。

见到家里这情形，她愣了一愣，但一见到厅中站着的周寄北，她再没顾上什么，当即上前去忙说：“大哥，我听说大嫂去学校闹着要接走浩浩！”

“你别介意我说两句，大嫂对浩浩实在是太溺爱tຊ了，那校长是我的表姐，她怎么连我表姐也不放心……”

话说到一半，见到堂屋里两具棺材，刘巧香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瞳仁大惊，脸色顿时一变。

怎么回事？表姐说孩子可能掉进水库了，但不是说没找到尸体，让她先在家里拖两天吗？

这家里怎么突然多了两具棺材！

不等刘巧香想明白。

此时，周寄北突然动了下，朝她看了过来，眸色冷如利箭。

他望向刘巧香，冷声吐出质问——

“刘巧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个什么学校？”

第12章

“什……什么？”

刘巧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发白。

她不明所以，目光瞥向棺材，才发现里面躺着的竟然方巧慧母子，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

周寄北的眼底一片红，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你说这个学校是你表姐开的我才相信你，把浩浩送去的，可我今天才知道，你极力推荐的这个学校，它是一个虐待孩子，暴力教育的地狱！”

“你敢说，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直到此刻。

周寄北的脑子似乎才清醒过来，那些本该早就意识到问题，他到现在才一瞬想明白。

跟儿子见的最后一面，他那声撕心裂吼的‘爸爸’，分明是在跟他求救。

可他竟然当时会认为那是学校的功劳。

他竟然觉得是学校会教育，让从来不会说话的儿子开了口，以为将儿子放在学校才是好的。

所以在方巧慧哭着向他乞求接回孩子时，他才会那样狠心带走她。

懊悔就像是一道绳索，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出血痕来。

痛苦让他整个人连呼吸都觉得生疼。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刘巧香那句推荐！

若不是因为太过相信刘巧香，他根本就不会将孩子送去那个地狱去！

听见周寄北的质问。

一时间，院子里的邻居纷纷看了过来，看向刘巧香的眼里多了几分异样。

霎时，刘巧香脸上失了血色，眼眸发颤。

可她强作镇定，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大哥，我真不知道，我也有孩子，我哪能这么狠心？”

此话一出，周寄北的眉头皱起，神色依旧看不出息怒，他审视着她：“你真的不知道？”

“当真！”

刘巧香眼泪一瞬夺眶而去，看起来委屈不已。

见周寄北没有反应，她一咬牙，下了狠心，直接朝方巧慧的棺材跪了下来。

“大嫂！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要是故意的，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大嫂你要是恨我，尽管来找我！我没做过亏心事，半夜不怕你敲门！”

刘巧香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将话说得这么坚决。

一时间，旁边的邻居街坊有些看不下去了，周母更是上前来，哭着扶刘巧香：“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大哥也是伤心过度话说得过分了！”

“你赶紧起来！妈相信你，妈相信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说着。

周母又看向周寄北，嘶哑着嗓子劝：“寄北啊，我们现在家里已经够乱了，你就不要再来怀疑自家人了，我们先把巧慧和孩子的葬礼办了，再去找那黑心学校算账！”

这话一出，身旁的邻居也纷纷跟着附和劝了起来。

周寄北僵直身子，沉沉看了刘巧香一眼，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灵堂很快架起来。

小小的院子里当即涌入了不少人。

被方巧慧救下的孩子也被其母亲带着过来，哭着磕头。

“方同志，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没齿难忘！”

无数哭声响彻在周寄北的耳边。

可他静静站着，神色却是麻木的。

直到此时此刻，周寄北依旧没能相信方巧慧和孩子都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他就这么呆呆站着。

周遭的哭声时弱时强，却丝毫撼动不了他。

向来稳重的男人，此刻却像是被抽离了灵魂，只剩行尸走肉。

直到有人忽地问了一句：“这方同志娘家那么远，是不是该派个人去接过来？”

周寄北无神的双眸骤然一紧。

他心口重重往下一沉。

娘家……

周母也在这时反应过来，忙凑前来说：“寄北，你去趟方家，他们家怕是还不知道巧慧这事。”

周寄北愣了许久，最终还是去了方家。

到达方家门口。

他的手却不敢往下敲门。

他忽地记起，方巧慧说因为他的耽搁，她弟弟已经进了监狱。

那此刻，方家就只剩下刚出院的方母独自一人。

浓切的歉疚在此刻汹涌袭来。

周寄北感到无措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方母说出口。

因为他的疏忽让她的儿子坐了牢，而他今日来，是通知她女儿的死讯……

而就在这时。

方家的门骤然在他面前打开。

“寄北，你今天怎么来了？！”

第13章

是方母。

方母什么都不知道，此刻还对他友善笑着。

心脏一瞬狠狠揪起，闷痛异常。

仿若有刀片堵在了嗓子眼，周寄北半晌发不出声来。

“妈……”

他喊了一声方母。

方母倒是一愣，眼里冒出几分惊喜来，“哎！哎！先进来坐！”

注意到面前方母的拘谨和开心，周寄北心里有了几分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