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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甩开我，神色之不加掩饰的厌恶。

我心尖生疼，却仍不肯松手，“王爷，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逼你娶我，恨我祖父赶走了她。”

“但我姐姐已有身孕，我求您高抬贵手，只要您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给她赔礼道歉，甚至为奴为婢，我都可以!”

他微顿，眼神讥诮:“你的骨气，不过如此。”

我指甲骤然掐进掌心，疼痛直刺心脏。

他看着我这副样子，径直转身，冷冷丢下一句:“跟上。”

沉香阁。

我看着眼前斗拱交错的院子，微微失神。

成婚四年，我从未踏进过他的住处，也从未想过，原来他院里，是这般模样。

原本冷肃的院墙下花团锦簇，不和谐却生机勃勃。

侧方放置着一架秋千，秋千上，一女子衣袂飘飘。

一看见他，她立时笑着迎上前:“夫君，你回来了。”

他快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卧床静养?”

我心里一抽，这样寻常亲昵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瞥了一眼我，淡道，“她说有愧于你，从今天起，甘愿给你为奴为婢。”

他淡薄的语气，她诧异的目光，交织化作利刃，将我扎得千疮百孔。

他见我不动，叱道:“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

我浑身冰凉，犹如行尸走肉般上前，从喉间挤出声音，

“奴婢，给夫人请安。”

寥寥几字，却仿佛抽空了我全身力气。

她笑意不减，声音放轻:“素闻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为我和王爷弹一曲‘相思曲’?”

我猛然抬眸，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她这是要让我，亲自歌颂他们的爱情?

他见我不动，眉心一皱:“来人，去取古琴，让王妃献技!”

喉间的腥甜再度涌上，我忍到身体发颤，才没有失态。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我缓缓坐下，琴弦被拨动，悦耳琴音从指间流出。

她扭头对他道:“王爷，姐姐弹得真好，若是能枕着这琴音入睡，该多幸福。”

他笑了笑:“你喜欢，便让她彻夜为你奏曲。”

说罢，二人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内灯火通明。

二人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

我慌忙收回视线，眼眶滚烫，指尖的剧痛更让我浑身颤抖。

可我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我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伤。

血与泪，混着滴滴落在古琴之上，无人能见，更无人能救!

我就这么弹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古琴已经血迹斑驳，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

铮!琴弦骤断，发出最后的绝唱。

我望着那断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走出房门的男人，

“王爷，这一夜抚琴，您可还满意?”

话落，我再也忍不住，朝前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

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生人永长寿，四封白煞潜伏藏，五封子孙后代昌。

这是钉棺材时，封棺人世代相传的口诀。

谢瑶光死那天，封棺人却只念了三句。

——一封天官来赐福，二封地府永安宁，三封白煞潜伏藏！

因为她是谢家最后的生人，也是因为无子被季景之休弃的下堂王妃！

……

摄政王府，王妃院。

桌上饭菜已不再冒热气。

谢瑶光看向丫鬟春桃：“你说，今晚王爷会来吗？”

春桃欲言又止：“王妃，再等等吧……王爷会来的。”

谢瑶光便没再说话。

今日是十五，按照规矩，季景之必须要与她这个正妻一同用膳。

可自从半年前，他将那扬州瘦马林知妩找回来后，便已近两月未来过她的院子了。

想着，谢瑶光又咳嗽起来。

屋外传来脚步声。

谢瑶光一抬眼，就见季景之身着一身龙纹蟒袍大步走进。

谢瑶光恍然起身行礼：“王爷。”

季景之负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

“病了？”

他在关心自己？

谢瑶光心里一颤，但下一刻，季景之嗓音凌然。

“知妩身体孱弱，你病着，别去她跟前，若是连累了她犯病，本王定不轻饶！”

翻江倒海的苦涩涌上谢瑶光心口。

她闭了闭眼，却是又拱手一礼，缓缓道：“王爷，前两日大夫过府，诊出我已有不治之症，时日无多。”

闻言，季景之眉峰一挑。

谢瑶光垂着头，声音已然沙哑：“我祖父已致仕，但求王爷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莫在打压我的姐夫何侍郎。”

她尽可能有尊严的说着自己的死，想要求眼前人高抬贵手。

耳畔却突然传入一声冷笑。

“你编造一个将死的理由，以为本王就会放过你们谢家？”

谢瑶光浑身一颤。

她抬眼，看清了季景之脸上的凉薄：“你别忘了，当年若不是你祖父以势压人，逼迫知妩离开京城，本王根本不会娶你，现在这般，是谢家人应得的报应！”

谢瑶光再也忍不住，眼眶骤然滚烫。

她和季景之从小指腹为婚，四年前，季景之却为了林知妩当众对先帝提出解除婚约！

堂堂丞相府二小姐竟抵不上一个青楼女子！谢瑶光一时沦为京城笑柄。

她祖父谢老丞相震怒之下，亲自出面让林知妩离开京城，并上奏逼季景之履行婚约。

谁也没想到，他们成婚第二年，先帝便驾崩，季景之摄政后便开始大肆打压谢家……

季景之看着谢瑶光强忍眼泪的模样，心里的厌烦更甚。

“你莫忘了，你现在是季谢氏，别再让本王看见你为了谢家忙前忙后的恶心模样！”

话落，他径直转身就走。

谢瑶光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整个人都好似没了温度。

满室死寂。

一阵穿堂风过，谢瑶光猛地咳嗽起来。

“夫人……”春桃急忙上前，却是悚然一惊。

只见那捂嘴的锦帕上，竟是血迹斑斑……

半月后，端午。

谢瑶光回到谢家，往昔门生无数的府邸早已门前冷落。

谢瑶光看着破败的门匾，鼻尖发酸，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瑶光，怎么在门口不进去？”

“姐姐。”

谢瑶光转身，匆忙掩去眸间悲意。

爹娘早逝，是大姐谢清央将她一手带大，两人感情深厚。

谢清央牵过她往里走，温声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谢瑶光喉间一哽，随即扯开笑颜：“许是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

谢清央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到底没说什么。

谢老爷子见两人回来自然欢喜，三人坐在一起吃了团圆饭。

但席间，谢瑶光却瞥见谢清央手腕上有几处淤痕。

她心里一沉。

等谢老爷子去休息了，她才拉着谢清央问：“姐姐，姐夫是不是又对你动手了？”

谢清央沉默片刻，才道：“你放心，如今我怀孕了，不会有事的。”

谢瑶光心里一震，猛然看向谢清央的小腹。

谢清央反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而坚韧：“瑶光，我如今只求祖父安度晚年，摄政王那里……你若受不住，就回家，姐姐拼了命也会护住你的。”

“姐……”谢瑶光听着她温柔的话语，眼眶止不住的发烫。

她如儿时一般靠上谢清央的肩头，依恋的蹭了蹭。

傍晚时分，谢瑶光才回了摄政王府。

途径花园，却见花丛中，季景之正为林知妩的发髻簪茉莉。

谢瑶光怔愣一瞬，终是迈步朝季景之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季景之笑意顿无，冷声道：“有事？”

谢瑶光胸腔仿佛破开一个洞，寒风过境，疼痛难当。

可她退后半步，迎着季景之冰冷的眼神跪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求摄政王网开一面，放过我姐夫，谢瑶光愿付出任何代价！”

半晌，季景之淡漠嗓音落入她耳中：“是吗？哪怕本王要你自贬为妾？”

第2章

谢瑶光猛地抬头，怔怔的看着季景之。

季景之冷冷笑开。

“一个本就不属于你的位置，值得你思考这么久？”

谢瑶光心里一阵刺痛。

明明他们才是指腹为婚，可在季景之心里，她却始终是那个鸠占鹊巢之人。

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她哑声开口：“我愿意。”

可就在她说出这话时，季景之却已没了耐心，带着林知妩从她面前离开。

那三个字，就这么轻飘飘的随风飘散。

谢瑶光看着季景之的背影，手脚冰凉。

半响，她撑着站起身，踉跄着脚步走回王妃院。

刚进门，谢瑶光再也忍不住咳嗽起来，嘴里的鲜血溅落在石板上，触目惊心。

接着她眼前一黑，意识顿时陷入黑暗。

等她再清醒时，眼前除了双眼红肿的春桃，还有上次来给她诊脉的容泽。

谢瑶光强撑起身，轻声道：“劳烦容大夫。”

容泽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王妃的病，已入肺腑，便是我，也只能再续命半年。”

谢瑶光一怔。

回过神来，却是问：“容大夫，若是不用药，是不是能死的快一点？”

话落音，满室寂静。

容泽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谢瑶光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谢家之祸皆是因她而起，若她死了，季景之是不是就会放过谢家？

这时，“嘭”的一声！

容泽将药箱重重合上，惊醒了谢瑶光。

“王妃若是求死，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