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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月一愣，不敢置信地抬眸：“爹爹……”

　　嘴唇蠕动着，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她竟不知从何开口。

　　方才还对她埋怨至极的二嫂也出了声：“回去吧，我来为瑜舟守灵。”

　　沈清月鼻尖酸涩：“嫂嫂，可你也有身孕。”

　　季菀却缓缓背过身去：“正是如此，我才知女人怀孕的苦。”

　　看着二嫂消瘦的背影，沈清月心中愧意如火焰炙烤，煎熬万分。

　　谢无氿温声说：“清月，我陪你回去。”

　　沈清月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的确有些话要和谢无氿谈谈。

　　沈清月一步三回头，目之所及的黑棺、白布、烛火，无一不刺红她的双目。

　　亲人对她如此呵护，她却无法拯救他们于水火。

　　如今，唯一相信她的二哥已辞世，只依她一人又能做到什么……

　　沈清月在院门前停下脚步，问身边的人：“无氿，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谢无氿的视线不知看向哪里，总之对不上她的双眸：“清月，无论我是否康复，下月我都会八抬大轿娶你为妻，不会令你和孩子受委屈。”

　　沈清月哑声问：“不能就在这月吗？”

　　下月，她们沈家还等得到下月吗？

　　她竟妄想着，能用这个孩子打动谢无氿，换来一丝心软。

　　谢无氿一脸认真：“你是我的正妻，自是要认真备礼，清月，你信我吗？”

　　他总是演得那么像，沈清月心中抑制不住地发冷。

　　她看不透他，但她知晓，谢无氿在她面前，不知展露过多少次这番神情。

　　无一例外，皆是谎言。

　　而沈清月也只能迎合：“我信你，你可是谦谦君子的帝师。”

　　“不要多想，好好休养一番，少将军那边我会替你打点。”谢无氿轻拍她的手背，转身离去。

　　沈清月张了张发白的唇，却终究是没发出声音。

　　谢无氿的打点，便是致命的毒药。

　　目睹谢无氿身影消失的一瞬，沈清月疲惫至极，身子一晃。

　　小桃连忙上前扶稳了她：“小姐！”

　　“……扶我进去。”

　　被搀扶到闺房中，又喝了小桃送来的安胎药，沈清月沉沉睡去。

　　她忽然又梦到了三年前的事。

　　她将谢无氿带回来之后，是二哥替她承担了爹爹的责罚。

　　她替沈瑜舟上药时，他会笑着摸她的头：“救人怎么会是你的错，我支持小妹。”

　　沈清月蓦地落下泪来。

　　眨眼间，眼前的笑容与三年后的沈瑜舟重叠。

　　他仍像从前那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清月，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哥哥从不怪你。”

　　沈清月想要触碰他，可下一瞬，似水滴砸入水面，泛起涟漪，一切变得朦胧不清。

　　指尖所触之处，是猩红粘稠的血……

　　沈清月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

　　忽地，心口似扎进一把钝刀来回翻旋，顿时便疼的她冷汗淋漓，似有千万只蚂蚁啃噬。

　　沈清月胡乱挥手打翻烛台，小桃闻声冲进来，见状慌乱不已：“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沈清月张唇想要说话，喉中铁锈味却一股涌上，猛然吐出一口黑红的血。

　　小桃忙吩咐门前的护卫：“大夫！快去叫大夫来！”

　　剧痛令沈清月眼前模糊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赶来为她扎了几针，那蚀骨的痛才压下大半。

　　沈清月哑声问：“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老夫怀疑，小姐这是中毒了！”

　　“毒？”沈清月懵了。

　　前世从未发生过这些事，难道她暴露了？

　　“此乃一种慢性毒药，需长年累月一点点催发，三年便会毒发，接着……”大夫面露难色。

　　小桃焦急问：“会怎么样？”

　　大夫重重叹息：“会在一月之内，不治身亡！”

　　沈清月一瞬僵住，如落冰窖。

　　三年……岂不正是谢无氿与她接触之期！

第6章

　　一息之间，那钻心之痛仿佛再次加重。

　　沈清月只觉寒意从体内渗出，果然从一开始，谢无氿接近她就是别有目的。

　　她曾以为谢无氿只是不念旧情，但如今看来，他其实是从未有情。

　　小桃自小就服侍她，情同姐妹，此时亦失了冷静：“怎么会这样！有何办法可医治？”

　　“若是还未毒发倒还能寻源头医治，可现下……便已是药石无医。”

　　语落，屋中陷入冷寂。

　　沈清月心下发冷，她从没想过，自己这一生能得善终。

　　只是未曾想到，那个重伤濒死、脆弱不堪的谢无氿，竟然也是演出来的。

　　整整三年，数千个日子，谢无氿有没有一刻动过恻隐之心，想要放过她？

　　她不知，也不重要了。

　　小桃拼命摇头，就要出门去：“不会的！我去告知老将军！将军一定会救小姐的！”

　　沈清月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袖：“小桃！不许去！”

　　小桃红了眼：“可是，小姐……”

　　“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沈清月加重了喑哑声音，一根根松开泛白的手指，“送大夫出府，今日之事谁也不可外说。”

　　小桃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哽咽着颔首：“……是，小姐。”

　　目送两人离去，沈清月垂眸看向桌上残烛，神情悲戚。

　　梦中，二哥的音容仿若仍在，他说她没错，他说不怪她。

　　可梦醒来，二哥在灵堂里，只余下带血的衣冠冢。

　　沈清月心中似被撕裂，双目却干涩地落不下一滴泪。

　　爹爹，二嫂，哪怕不顾她的丑闻，也要照顾好她，还有在边关驻守的大哥，侄儿。

　　她到底还能为所有活着的人，做些什么……

　　守灵三日后，沈瑜舟衣冠冢终于下葬。

　　谢无氿就站在沈清月身边，轻声安慰：“清月，少将军会安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