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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到像是她记不清父亲的模样那般。

她也记不清这样的鄢容璟。

直到此刻，他在自己眼前，她第一时间，竟然是怀疑自己。

她的怔然看在鄢容璟眼里，是无法继续伪装下去。

他转了转手中的手串，佛珠摩擦的声音将于非非拉回现实。

鄢容璟脸上笑意淡淡：“你们就是太喜欢夸张事实。”

“我……”

于非非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她的朋友圈单一，鄢容璟确实认识每一个和她来往过的人。

她这样说，完全就是凭空捏造一个不存在的‘朋友’。

被鄢容璟拆穿，于非非又急又恼，只好转头求助鄢爷爷。

“鄢爷爷……您看他，他平时就是这样欺负我的。”

鄢爷爷靠在病床上坐着，虽然是病患，但精神矍铄，看起来没大碍。

反而是鄢容璟这个年轻人，脸色很差。

鄢爷爷也担心鄢容璟的身体，顺着于非非道：“你是该检查一下。”

“怎么您也被说动了，我当时只是太累了，没病。”

鄢容璟坚决否认自己身体不健康。

鄢爷爷劝不动他，只能拉住于非非的手叹息：“孩子大咯，管不住咯。”

……

于非非在病房待了两个小时，等鄢爷爷睡了之后，才离开病房。

鄢容璟要送她，她担心鄢容璟的身体，急忙道：“你赶紧休息，我自己回去就好。”

鄢容璟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顷刻传达到于非非的身体。

顺着脉络，仿佛游走在她全身。

于非非发怔，鄢容璟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我还没羸弱到送不了你。”

“可你走了，鄢爷爷怎么办？”

于非非还是担心，鄢容璟比她冷静淡定许多，拉着她朝电梯走。

“放心吧，他睡着之后，会有护工时时监控，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电梯里，于非非透过反光的电梯壁，偷偷看鄢容璟。

他一抬头，她就马上收回目光。

刚才还叽叽喳喳，这会儿又过分安静。

鄢容璟观察了几秒，确认她是有意回避自己后，才问：“你怎么了？这么奇怪。”

“有吗？”于非非夸张反问，自问自答道：“没有吧，我挺正常的。”

鄢容璟盯了她几秒，电梯门终于打开，于非非逃也似的走出去。

鄢容璟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像要把她灼穿。

她快速走了几步，身后的声音才幽幽传来。

“我的车在这边。”

于非非捂着脸，一言不发掉了头。

她沉默地上车，系好安全带，刻意偏开头看向窗外。

鄢容璟不解：“就是一个检查，我不做你也不至于生气吧？”

“什么叫只是一个检查？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现在不做检查，之后就……”

于非非话说到一半，猛地截住声音，生生将后半段咽了下去。

鄢容璟却紧追不舍：“就怎么样？”

“就来不及了。”于非非的气势瞬间消散一半，弱着声音道。

“来不及什么？你怎么好像咒我不好似的？”

今天的于非非，比以往见到的每一次都让他觉得奇怪。

哪怕是她刚留学归来时，他都没觉得她这样别扭。

不过两天不见，一个人有可能变化这么大吗？

他看向于非非，目光发沉。

“非非，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第16章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句。

于非非心跳剧烈，像被鼓槌重重敲击着。

一下，一下……快要跳出胸口。

她眼神兀地开始躲闪：“你在说什么？”

鄢容璟见她这副态度，也没有过多追问：“行吧，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

但即便是这样，于非非还是忐忑不已。

到了于宅，下车时她的表情也不太轻松。

鄢容璟故意道：“非非，你长大了，有秘密了。”

于非非站在大门外，压根不敢看他的眼睛。

明明只是她自己知道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会被鄢容璟看透。

可是那样的事情，不管是谁听到，都会觉得是鬼扯吧。

黑夜中，鄢容璟漆黑的眼睛发着光亮：“好了，不逗你了，回去吧，晚安。”

他关上车窗，将车子掉头。

准备进门的于非非想了想，还是大声喊道：“鄢容璟！”

她最后一次强调：“一定要去检查身体！我没有在小题大做！”

明明关上了车窗，极好的隔音却还是让鄢容璟听清于非非的声音。

他和于非非年纪没差太多，但辈分却摆在这里。

从于非非出生起，他就出现在于非非身边。

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于非非直呼自己的名字。

他愣了几秒，心头忽地冒起奇怪的感觉。

后视镜里已经看不到于非非的身影，鄢容璟却还是觉得于非非好像仍在注视自己。

今天的于非非实在是不太正常，她口中的那位朋友，又是谁？

……

于非非进门，于翰华已经睡下，但家里的灯还为她留着。

她注视着家里的一点一滴，努力用记忆里的碎片，拼凑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一切。

可以确定的是，她留学归来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她和父亲的接触，比那场‘梦’里多了许多。

那母亲呢？

那样强势的，总想着控制她和父亲的母亲，独自一人的生活，还好吗？

于非非没打算独自联系她，却还是免不了在工作中和她遇见。

和那场‘梦’里一样，她入职了外交部，甚至因为时间线提前，她连职级都升了。

和周向珊碰面，是在一场会议。

于非非本想和她打个招tຊ呼，周向珊却直接掠过她，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于非非的表情僵在脸上，会议期间，周向珊言辞犀利，吱吱诛心，让会议的气氛低沉不已。

好在于非非见过比这更恐怖的周向珊，这才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会议结束后，她原本是跟着其他同事一起离开。

周向珊却开了口：“国际司负责人，你留一下。”

于非非离开的背影一顿，在其他同事同情的目光里，留了下来。

最后一个人离开，会议室的门被关上。

于非非乖顺道：“母亲。”

周向珊轻嗤：“你还知道我是你妈，我还以为你在你爸那儿早就已经乐不思蜀了。”

周向珊对她的态度并不是很满意，却偏要和她聊上几句。

于非非也不怂包了，坦荡道：“哪能啊？我到底还是您生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想到‘梦’里那压抑的数年，于非非还是沉默了。

她希望母亲过得好，哪怕没有她。

但她不希望自己再过一次那样充满压迫的日子。

现在周向珊看起来想她，但真住回去，估计要不了一周，她又该被嫌弃得体无完肤了。

于非非想了想，选择装傻：“我现在就住在家里啊。”

周向珊‘噌’地从椅子上起身，骂道：“我就知道和他住在一起，你会变成这副样子。”

“子不教，父之过！”

周向珊骂得实在难听，于非非也有点无奈。

“既然你这么讨厌父亲，当初又为什么要和他结婚呢？”

“如果真的两看这么生厌，当初不结婚，不生下我，不是更好吗？”

第17章

这是第一次，于非非对自己的出生，产生质疑。

她亲眼见证了无数次父母之间的争吵，甚至在鄢容璟葬礼的当天，他们也还是争论不休。

她看不到他们之间一点点对彼此的爱，只有无尽的埋怨，指责。

周向珊愣了几秒，瞪大眼睛看着她：“你现在是怪我生下了你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于非非无奈，周向珊不仅不爱听别人说什么，也爱曲解别人的意思。

可她的解释，周向珊也听不进去。

她怒不可遏骂道：“如果不是因为有了你，我的事业还能更上一层楼。”

“你以为只有你不爽？我告诉你，我比你们父女俩更不爽！”

周向珊说完，不再给于非非任何说话的机会，摔门而去。

于非非站在会议室里，一阵哑然。

母亲提到父亲的时候，眼中好像只有恨。

可为什么，她当初要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呢？

于非非不会知道周向珊的真实想法，只能默默离开会议室。

周向珊的指责让她烦心，她去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躲在隔间清净了下。

准备出去时，却听见外面聊天的人提及了自己。

她顿时停住了脚步，安静听了起来。

“今天周部长好像发了很大的脾气，你们部门没事吧？”

“我们部门还好，主要是国际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提到挨骂的主要是于非非，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你听说了吗？”

那人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周部长是于非非的妈妈。”

“真的假的？！”

听的人太过吃惊，很快被提醒：“你小点声。”

于非非听了只觉得好笑，也不怪别人那么惊讶。

她进入外交部工作，和名义上的母亲正面遇上的时间并不多。

即便碰面了，也只是公事公办，丝毫没有其他情绪。

有的时候于非非都觉得，她宁愿要一个在工作中的周部长，而不是家里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