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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雾：九点。

　　傅睿白：好。

　　和周雾约好时间，傅睿白继续忙起手上工作，本周末脱逃播第三期，嘉宾里没了周雾，团队担心热度下降，除了宣传在通过一些手段维持话题热议度外，节目后期制作这边，傅睿白亲自和责编一起磨正片。

　　这天，剪辑照旧磨到晚上，傅睿白想起和周雾的约定，抬头看了眼时钟，八点四十。她简单提了几个细节修改，转交豆子负责，问后期工作室负责人要了间会议室，打算就在这和周雾聊新方案。为了确保自己思路清晰，她去洗手间接了好几捧水冲脸，终于从脱逃的氛围中抽离出来。

　　八点五十七，傅睿白刚要发条微信问他是否方便，一则来自周雾的视频聊天先弹出来，尽管纳闷为什么他会发视频，她还是立刻接了。

　　对方视频画面里一阵天旋地转，令傅睿白深感茫然，那边传过来的，只有音乐声是清晰的，傅睿白听出歌是王菲的《暗涌》，她始终专注盯着手机屏幕，又凝神听歌，冷不防看到视频里出现一张人脸，吓了好一大跳，再定神一看，认出他是周雾本人。

　　“啊！”视频里周雾也是一脸震惊，一双眼睛藏在半湿的头发里，透亮又狡黠。“我怎么开了视频？”他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对着摄像头笑了。

　　这一段猝不及防的小插曲，加上周雾的笑容，神奇地治愈了傅睿白一整天和人打交道的疲惫。她想和他说没关系，视频就视频吧，看着这样一张年轻美好的脸庞，她能获得精神上的放松。然而没等她开口，视频画面顿时一黑，变成语音聊天的界面。

　　“好了，傅导。”周雾道，“可以谈事情了。”

　　傅睿白感到一种纯生理感受上的失落，清了清嗓子，说：“你那边，谈事方便吗？”

　　“现在是休息时间。”

　　他的声音随同一句歌词“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tຊ命中，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碰”而来。傅睿白被歌词带着，莫名走神了几秒钟，道：“呃，你的经纪人、助理……”

　　“她们在别的房间。”

　　“这样啊，”傅睿白不确定现在的聊天氛围适不适合立刻进入正题，周雾不是普通艺人，她知道他对自己有一些工作能力上的认可，利用这则认可，私下找他本人聊合作，是一记险招，使用上，需要慎之又慎，否则，容易给台里带来麻烦。仔细斟酌过后，她选择再寒暄几句：“对了，脱逃前两期在平台都上了，你看过了吗？”

　　周雾没有立刻回话，这时，彼端音响送来别的歌，很好听的节奏，傅睿白没听过，耐心听着，趁等待时间打磨商谈的腹稿。

　　“如果我说没看，傅导会不高兴吗？”周雾忽然问。

　　“不会。”傅睿白一派轻松地说，“我知道你拍戏工作量大，一回酒店恐怕就要睡了，哪会有时间看节目，是我不该问。”

　　“不是这个原因，”周雾沉默了一会儿，“是我不太喜欢在银幕上看自己。”

　　傅睿白心中对他的答案有些意外，本能想探问，嘴上却克制着说：“理解。”

　　“傅导说新节目吧，我想听。”

　　他语声虽然轻缓，丢出的内容却不走常规。好比打乒乓球，傅睿白发慢球，他却接快球，她打快球，他反而给慢球，他是拉节奏的高手。那次半夜“出走”之后，傅睿白不再对他掉以轻心，她很快在大脑内调出新节目的方案，按备好的腹稿丢了个悬念给他：“先问你个问题，请你录节目，你最看重——我是说你本人，最看重什么？”

　　“我本人？”

　　“对。”

　　“傅导猜呢？”

　　“我猜，首先是好玩，”说完答案，傅睿白等了一会儿他的反应，确认他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她接着说，“其次是自由，没人管你。”

　　周雾再次沉默了片刻。“我在傅导眼里这么幼稚吗？”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缓慢，话里话外却像质问。傅睿白知道，周雾和周海杏不一样，不是单靠节目知名度和酬劳就可以打动的人，而且，如果不能在一开始就击中他的点，也许他根本不会有耐心听完她的方案。思及至此，傅睿白临时调整了一遍策略，道：“新节目的方向和——”

　　“傅导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打断她。

　　“哪个问题？”

　　“傅导把我当小孩。”

　　“没有。”

　　“所以我接节目，为什么看重的是好玩和没人管？”

　　傅睿白闭了闭眼，硬着头皮道：“我对你的观察和了解很有限，而且，大部分时候，你妈妈都在场。我只能想象你的喜好。”

　　周雾发出清越的笑声，“你说的自由，没人管，具体是什么意思？”

　　“这点主要针对你的经纪人，我可以尽量保证，”其实她保证不了，但为了引起他的兴趣，她还是决心这么说，“由节目组出面协调，不让经纪人干涉录制。”

　　周雾复归沉默。他那边的背景音乐换成了一首热闹的歌，鼓点又重又快，傅睿白等待的心情也变得和节奏一致。没过多久，歌被切换成另一首，声音似乎被调低了一些，随后，周雾终于再度开口：“傅导给我讲讲节目内容吧。”

　　“我直接发节目方案给你？粗稿，还不完善。”说粗稿，是自谦，方案其实已经是团队修改过很多次的版本，傅睿白给周雾留了提意见的空间。

　　“文档？”

　　“文档和PPT都有，你想看哪种？”

　　“哪种都不想看。”

　　傅睿白噎住。

　　“我想听傅导讲，不用太详细。”

　　傅睿白很快调整好情绪，“好，我讲，不过我以前习惯给台领导和广告商讲方案，可能比较无聊，不然这样，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节目什么类型？”

　　“难说，以现在市面上综艺类型的划分，可以算是生活类的慢综艺，还没定，也有可能最后剪出来是体验类真人秀。”

　　“听不懂。”

　　手机早已黑屏，傅睿白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神情紧绷，完全不像她先前想象的那样松弛。“不重要，不用懂，继续问。”

　　周雾似乎是想了想，“上节目，我要做什么？”

　　“打工。”傅睿白脱口而出，随即补充：“做一个正常人，普通人，没有粉丝打扰，没有工作人员管束，想做什么做什么。”

　　“怎么打工？”

　　“和普通人一样，每天固定去一个地方上班，算节目的主线任务，朝九晚五，工作八小时，或者更短，我们会尽可能多提供一些选择。为了保证主线任务的纯粹性，节目出国录，暂定是去南太平洋某个岛，还没有最终确定。”

　　“去多久？”

　　“常驻嘉宾是一个月，飞行嘉宾最多两天。整季节目我们打算录一个月，十二期，常驻嘉宾不会超过五个，不管你想当常驻还是偶尔来玩一次，都看你方便。”

　　“你呢？”

　　“我什么？”

　　周雾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一段时间才说：“傅导希望我常驻还是偶尔去？”

　　傅睿白想了想，道：“我希望你常驻。”

　　“为什么？”

　　“想看你好好放松，我是资深节目导演，知道怎么记录嘉宾最真实的样子，你可以试试，也许以后会喜欢，接受银幕上的自己。”傅睿白徐徐道，“这档节目我选择绕过你经纪人直接找你聊，也是想让你本人知道我做节目的想法，我想做轻松有趣但真实的东西，所以会竭尽全力帮你在节目里找到放松的状态。”

　　“傅导你，”周雾顿住，片刻后，他接着说，“你很想做这个节目？”

　　“对。”他的提问在傅睿白的意料之中，其实如果他是一位年长的嘉宾，傅睿白会选择在谈话的一开始就和他说这个：“我非常想做这档节目，一来，我入行七年，以前做的都是演播室、棚内节目，我自己很想跳出舒适圈试试；二来，我想做真正原创、有质感的综艺节目，想探讨一些更深的东西，人的自我认知来源之类。”

　　周雾沉默的时间很长。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红，这是实话，在国内尝试做原创最怕小众，怕节目出来没水花，我不想这样。”傅睿白诚恳道，“还有，虽然和你接触只有两次，也许有点武断，不知道你有没有离开过母亲生活，但我感觉——就我看到的来说——现在属于你个人的生活完完全全被剥夺了，很让人心疼，”傅睿白说到这里，发现周雾那边音乐声没了，她意识到自己说话过界，“希望这些话没有冒犯到你。”

　　“不会。”周雾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傅导说很